第三十九章 莲余香

尹月牙愣住了。

她从不在屋中点香。

前世在永恩伯府做粗使丫头，屋中不配熏香。

后来跟着二姑娘，二姑娘虽喜欢香味儿，却不爱在屋中点香，反而喜欢在衣服上熏香。

尹月牙就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有了身孕之后，她就更加小心，带香味儿的东西一律不用。

赖妈妈比她还要小心，凡是送进她屋中的东西，都要检查再三，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敢让人送进来。

怎么这高嬷嬷一来，就说她屋中熏了香？

高嬷嬷和赖妈妈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请郡主夫人暂且移居他处，等老奴将此处料理干净了，郡主夫人再搬回来。”

尹月牙没搬远，就带着几个小丫头住进了月华院旁边的水溶居。

她一走，高嬷嬷就在赖妈妈的帮助下，把屋子里彻头彻尾地查了一遍，却没查出这味道的来源。

恰巧一个小丫头端着茶水走进屋，高嬷嬷的眼神顿时就凌厉起来。

赖妈妈察言观色，知道这小丫头恐怕有所不妥，就将小丫头留下了，查问那小丫头的底细。

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吓得两股战战，差点将手中的茶壶扔了。

“你慌什么！”高嬷嬷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很沉，“你在身上熏了什么香？”

小丫头吓得都要哭了：“回嬷嬷的话，奴婢不敢熏香，因郡主夫人身怀有孕，闻不得这味儿，珍儿姐姐再三嘱咐奴婢们不得熏香，奴婢一直听珍儿姐姐的话，不曾往衣服上熏香。”

听这小丫头提到了珍儿的名字，赖妈妈就为小丫头开脱：“这些小丫头都是在我手底下学的规矩，乖得很，她们家世也清白，京城那边的手伸不进来。”

她学着高嬷嬷的样子，吸溜了下鼻子：“我闻不到一丁点香味儿，高嬷嬷，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这味道只有你能闻出来，我们这些人却闻不出来，说明这熏香的人，不是想让别人闻到香味儿的，既然如此，她必定不会选择在衣服上熏香这种方式，要不然，岂不是太明显了吗？”

明知月华院内不得熏香，沾染了香味的人也不得近郡主夫人的身，谁会明目张胆地往衣服上染香。

高嬷嬷低头想了想，忽地面色沉重，叫赖妈妈将这府中的下人都叫来。

赖妈妈有些迟疑：“落花阁的人也要叫来么？”

“不必，如你所说，这将军府的丫头下人，都是你们里里外外筛查了三四遍，家世绝对清白，那这府中能害郡主夫人的，也就只有落花阁的人了，既如此，还把她们叫来做什么？”

赖妈妈行动很快，除了前院的粗使丫头之外，将在内院伺候的丫头婆子全部叫到了月华院。

她们十个人一排站着，高嬷嬷从她们身边一一走过，每一排都能挑出一两个人来，多的时候，甚至能十个人中能挑出八九个。

随着她一排一排走过去，赖妈妈的心都沉了。

幸亏王妃及时将高嬷嬷送了来，不然，等哪一天郡主夫人被害了，她们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把人挑好了，高嬷嬷也并没有放走那些没被挑中的人。

她叫挑中的人站一边，没挑中的人站在另一边。

“你们都是在内院伺候的人，当知道郡主夫人身怀有孕，闻不得香味，我问你们话，你们要老实回答，这几日，你们可曾在屋中点香，亦或是在身上熏过香？”

众人都战战兢兢，不敢站出来回答。

她们摸不准这位今日才来月牙城的嬷嬷到底是什么脾性，今日为什么又要将她们都叫来，这挑中的是什么意思，没挑中的又是什么意思，因此都默不作声。

高嬷嬷的脸色便越来越黑。

赖妈妈知道高嬷嬷是什么性子，忙呵斥众人：“你们还不说实话！难道想等着大将军王回来，把你们砍头吗？”

众人怕了，有几个老成些的婆子媳妇赶紧开口。

“赖妈妈，我们几个都是知道规矩的，哪敢熏香？”

“赖妈妈明察，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了，熏香做什么用？顶多也就往脸上搽个膏。”

月牙城冬日里冷得要命，寒风刺骨，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割人。

若是不往脸上涂抹膏脂，这张脸非得裂几个大口子。

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也得往脸上抹。

高嬷嬷才来，不知道这个，乍一听那婆子说往脸上涂抹膏脂，就拧起了眉头：“什么膏，拿来我瞧瞧！”

趁着婆子去拿膏的时候，赖妈妈趁机跟她解释月牙城的风俗。

高嬷嬷的眉头依旧紧紧锁着。

“你们这些人都涂膏么？”

众人连连点头。

高嬷嬷便立刻叫这些人都回房，将自己近日涂抹的、身边有的膏全都拿过来，叫她看看。

众人纷纷散去，就连赖妈妈也被高嬷嬷催着去拿。

一会儿功夫，众人就都回来了，每个人手捧着自己脸上手上涂抹的胭脂水粉，等着高嬷嬷检查。

高嬷嬷粗粗扫了一遍，忽地从珠儿的东西里捡出一瓶面脂，厉声喝问珠儿：“这是从何而来！”

珠儿愣了愣，盯着那瓶东西想了想，却一脸茫然地摇头。

旁边的珍儿探头看了一眼，连忙从自己的东西中捡出一瓶面脂来：“嬷嬷，你看看奴婢的。”

珍儿一开口，环儿、珮儿，内宅中一大半的人都纷纷从自己的东西中拿出和珍儿珠儿一样的面脂来。

赖妈妈的神色顿时就变得十分阴沉，她低声询问高嬷嬷：“老姐姐，这东西有毒？”

高嬷嬷打开瓶子闻了一口，就点了点头：“这面脂里混合了莲余香，说是香味，倒不如说是一股臭味，可这臭味混合了面脂的香气，也就互相冲抵了，一般人闻不大出来，你是知道我的鼻子，自小儿专门练过，别人闻不出来，我却一闻就知道。”

“莲余香倒不会害人性命，只是会于子嗣有妨碍，虽说这剂量极小，但这么多人都涂抹，成天围在郡主身边，不出半个月，郡主就会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