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经过了一年多的家庙修行,陆华庭的性子有所收敛,尹月牙承诺帮她跳出火坑之后,她竟然真的信守承诺,把跟着她来的人中,哪个是陆华秾的心腹,全告诉了尹月牙。
尹月牙是真的没有想到,陆华秾的手段会这么厉害。
一个庶女,不得家中主母的心,嫁了个毫无家世的男人,新婚同一日,夫君就奔赴沙场,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京城。
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能把永恩伯府搅合得天翻地覆,还能把手伸到漠北雪原来。
不管是哪个二姑娘,才干手段都叫尹月牙打从心眼里佩服。
她吩咐赖妈妈好生对待陆姨娘。
“一应饮食月银都要给足了,不可苛待陆姨娘,陆姨娘若是想去见大将军王,也不可阻止,就由着她去吧。”
赖妈妈着急了:“郡主怎能对这陆姨娘这般好心?这种狐媚子手段多的是,万一把大将军王的心给勾走了,郡主要如何是好?”
尹月牙莞尔一笑。
秦勉的心是属于她的,谁都勾不走。
如果能勾走,那她也不稀罕这份所谓的真心。
“妈妈不用对她横加干涉,只要叫人多多留意落花阁那个院里所有人的动静就是了,我即将生产,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妈妈,现在对我老说,最重要的是腹中的胎儿,而不是跟一个姨娘斗气。”
“我堂堂高原郡主,圣上赐婚的大将军王夫人,要跟一个姨娘斗来斗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一个京城送来的姨娘,就是逗人玩乐的阿猫阿狗,我高兴了,叫来陪我说说话,不高兴了,提起来打一顿就是。”
赖妈妈满面红光,看着尹月牙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郡主终于明白过来了,从前,老奴还以为郡主一直跟大将军王闹别扭呢,如今总算是好了,待郡主生下小公子,在这府中地位更是无人可撼动。”
尹月牙低头苦笑。
她从前总觉得自己用二姑娘教的本事,占了二姑娘的位置,秦勉喜欢她,也不过是喜欢二姑娘的一个影子罢了。
所以她不想去争,不想去为了一点可怜的宠爱去花小心思,耍小手段。
她总想着,等生下孩子之后,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要害她和她的孩子,她不能放任不管,不能叫自己像上辈子一样惨死。
是时候出手了。
夜里,尹月牙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小菜,送去了书房。
秦勉大为惊讶,握着尹月牙的手,双双坐在红泥小火炉前。
“天这样冷,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叫丫头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尹月牙顺势倚在秦勉怀中,眼波流转,如同杯中酒一般醉人。
“我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怎么,你这书房,如今我来不得了?”
“哪里,我这里,你哪儿都能去得。”
尹月牙少有这样妩媚的时候,秦勉忍不住心情大好,多吃了两杯酒。
他一向对尹月牙无话不说,便握着尹月牙的手教她写字。
“荆州王回信了,给咱们孩儿取了这个名字。”
他握着尹月牙的手,蘸了酒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秦昭?”
尹月牙抿了抿唇,低声念道:“昭昭之宇?”
秦勉笑道:“是昭昭之明,昭德塞违。”
好名字。
可见荆州王并没有因为陆华秾亲近安王一事而迁怒于秦勉。
尹月牙把玩着秦勉的一缕发丝,状似无意地提起了陆华庭。
“永恩伯府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把二姑娘嫁给你做夫人,再把德行有亏的大姑娘送给你做姨娘,大将军王好生有福气,竟然得了永恩伯府这一对姊妹花。”
“吃醋了?”秦勉颇为好笑地捏了捏尹月牙的鼻子,“原来你也有吃醋的时候,小醋坛子,我有你便已足够,什么陆姨娘姊妹花的,我通通不要,我明日会叫人把这个陆姨娘给打发了,她愿意回京城也好,亦或是留下来,我把她发嫁了也行,都随她。”
尹月牙趁机问道:“那京城的夫人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秦勉微微眯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尹月牙,而后忽然笑了笑。
“你从前不是一直在我面前夸陆夫人么?说她如何聪明伶俐,如何善解人意,又如何心地良善,你还说你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她学的,叫我千万要好好待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如今又想叫我处置了她,尹月牙,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尹月牙脸色发红,忙从秦勉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扶着高耸的肚子跪在秦勉面前,声音都发颤。
“是妾身糊涂了,请大将军王恕罪。”
她总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身份。
她算什么呢?
哪怕如今已经是高原郡主,可骨子里依旧不过是个粗使丫头罢了,往脸上贴再多的金也没用。
她的生死都握在秦勉的手中,只要秦勉一句话,她和她的孩子,都活不成。
“起来说话。”
秦勉不高兴了,黑着脸将尹月牙拉起来。
“我何曾说过什么了?瞧你,竟然还哭了,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你慌什么?”
秦勉将尹月牙抱在怀中,轻声哄着她,跟哄一个小孩儿似的。
“我有心休了陆华秾,只是她毕竟是永恩伯府的姑娘,又无甚过错,我如何休得?只能将她晾在京城了,月牙,你再等我些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尹月牙擦干眼角的泪,仰着头,像一朵莬丝花一样,攀上了秦勉的脖颈:“大将军王不气我?我一个奴婢,竟然妄想独占大将军王,这可是善妒,七出之一,若说该休,那也是休了我才是。”
“想独占我是好事啊!”
秦勉忽地笑起来。
“身为将军要打胜仗,可不只是在战场上,离了战场,回到家里,若是家中的夫人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想独占我,也不想征服我,那还有什么趣儿呢?”
“笨丫头,我只是没想明白,你原先和陆华秾情同姊妹,怎么忽然之间,好像要逼着我休了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