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尹月牙

尹月牙是她的第二个名字，第二个身份。

一个全新的人生就在前面等着她，她何必要拘泥于过往，被一方小小的天地困住了人生？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二姑娘希望看到的。

“将军好好养伤，待将军伤好之后，请将军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写信给荆州王，让荆州王收月牙为义女，月牙在此多谢将军厚爱。”

既然秦勉给了她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她，姚黄……不，尹月牙，就一定会好好利用。

王爷义女尹月牙自然比孤女尹月牙要贵重得多。

哪怕她将来一个人过日子，只要她还是王爷义女一日，就无人敢欺负她。

这样也好，在等受封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照顾赖妈妈。

等赖妈妈伤好之后，月牙城的冬天也过去了，她就能带着赖妈妈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无惊。

姚黄已经死去，将军府内无人再提起姚黄姑娘，但谁都知道，将军和赖妈妈身边多了一个面上戴着轻纱的尹月牙尹姑娘。

尹姑娘说话不多，待人轻声细语，很和气，声音与姚黄姑娘很像，性子也像，都是体恤怜下的人。

府里有传言说，因为尹姑娘很像姚黄姑娘，将军才将尹姑娘留在身边的。

这传言很快就传到了将军府外，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人都说尹姑娘貌若天仙，心地良善，于战场上救了将军一命，还多次为将军出谋划策，是个名副其实的女诸葛。

小丫头珠儿上街买菜，听得人都这么说，回来学给尹月牙和赖妈妈听。

珠儿是涌泉城人，家里人都没了，阿四把她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才敢将她送来府中伺候尹月牙。

小丫头爱说爱笑，学起闲话来活灵活现。

“他们都说姑娘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娘娘，还说姑娘和将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尹月牙眼中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赖妈妈赶紧斥责珠儿：“不可胡说！将军夫人还在京城盼着将军凯旋，你这般胡说，是陷将军和姑娘于不仁不义之地。”

珠儿忙吐了吐舌头，背地里却小声嘟囔：“可是将军真的对姑娘很好啊。”

秦勉的确对尹月牙很好。

他不仅把将军府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尹月牙打理，甚至还把从异族人那里缴获的金银珠宝都堆到了尹月牙的小院子里。

他给尹月牙找了好几个丫头，珠儿、珍儿、环儿、珮儿，全都是家世清白长相娟秀的涌泉城姑娘。

为了让尹月牙在将军府中过得自在一些，秦勉甚至把将军府里伺候的人从里到外换了个遍，还把府兵也给拉到了军营里，另外叫阿四找了几个涌泉城新参军的生瓜蛋子做府兵。

这些人都不认识姚黄，只知道从前将军府中似乎有个大丫头，叫姚黄姑娘，别的一概不知。

把人都换了一遍，尹月牙在将军府中行走就可以不用戴轻纱。

只有面对阿四时，她微微有些尴尬。

阿四却觉得这样是应该的。

有一日二人在园子里撞见，阿四就笑嘻嘻地跟尹月牙打招呼：“月牙姑娘好。”

他一如从前的少年，双眸清澈纯净如雪原上的冰川。

“早该这样了，这样很好，你有了新的身份，能光明正大地嫁给将军为平妻，跟着将军在外几年，等生下孩子，回到京城，无人敢嘲笑你的地位，更无人敢提及你的过往。”

尹月牙不悦地挑眉：“将军夫人还远在京城……”

“休要提她！”

少年怒气冲冲，对着园中的梅花树一掌劈下去，红梅纷纷落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染上点点落红。

月牙城的春日比京城要迟两个月。

京城的二月底，天已经很暖和了，可月牙城依旧是白雪皑皑，只有傲骨寒梅才敢在雪中盛开。

上个月，于老板如期送来粮草，听闻姚黄姑娘去了，于老板十分惋惜，执意去姚黄的坟前上了香。

前几日，朝廷的封赏和粮草也已经到了，与其一同来的，还有荆州王的信。

圣上听闻秦勉杀了拓跋殷，收复了涌泉城，龙颜大悦，封秦勉为镇北大将军王，命秦勉一鼓作气，收复失地。

朝中上下人心振奋，那些主和派也不再与圣上唱反调，粮草就近筹集，很快就送来了月牙城。

而荆州王的信中则勉励秦勉千万不要心急，荆州王许诺，等秦勉收复失地后就会向圣上请封，封秦勉为侯。

信中还夹了荆州王妃的信笺。

王妃字体隽秀小巧，通篇都写着对尹月牙的赞美和喜爱，并说已经收了尹月牙为义女。

他们夫妇二人四月就要进京，预备庆贺九月份的万寿节，届时会向圣上请命，求圣上赐尹月牙郡主之位。

信的末尾，王妃又俏皮地安抚尹月牙，让她再忍耐些时日。

“王爷与我把你婚配给秦将军，总不如圣上直接赐婚来得更体面。”

一句话，让秦勉喜笑颜开，却叫尹月牙愁眉不展。

今日遇到阿四，就连阿四也为此事欢欣雀跃，尹月牙便更加闷闷不乐。

“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不会是为了京城那个女人吧？”

阿四眉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

“还说是永恩伯府出身的女儿呢，竟然是这个德行！将军在外征战，她在京城四处树敌，把武将得罪了个遍，这让将军回朝之后，如何与同僚相处？”

“她甚至还日夜出入安王府邸，对外自诩安王妃的远房表外甥女，难道她不知道安王与荆州王乃是死对头？她这么做，叫将军如何在荆州王面前自处？”

阿四愤愤不平，踹了面前的梅花树一脚又一脚，仿若这梅花树就是远在京城的陆华秾。

“将军后来又托人送了她东西，给她写了信，可她却不肯动笔给将军写信，只叫送东西去的人捎个话，让将军多立战功，多跟安王走动，你说说看，她这是何意？”

尹月牙大吃一惊。

夫人糊涂啊！

亏得荆州王信重将军，不然，将军怕是就要被荆州王给厌弃了。

“你就不要拒绝将军了，”阿四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你倒是说说看，将军到底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