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四

好似有人忽地一把攫住姚黄的心，死死攥着这颗心拧了好几圈。

拧得姚黄心口好痛。

二姑娘……竟然不信她？

“别装出这副样子给我看！”二姑娘冷笑，“我不是三岁孩童，几句话就能把我哄骗过去，收起你眼角的泪，好好做你的丫头，以后你若是忠心为我，你我之间就摒弃前嫌。”

“若是你敢背主欺瞒我，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正月里的寒风呼呼作响，海棠树光秃秃的树枝跟着摆动，一个个好似生了无数双手的恶鬼，在窗外肆意叫嚣。

姚黄躲在被子里，盯着窗户纸上的影子看。

“姚黄，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话啊。”

魏紫坐在炕的另一头，眼睛通红，不知是哭过，还是刚刚揉搓的。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我的气，气我不告诉你，就跟二姑娘定下了这个计策，但我没办法。”

魏紫叹了口气：“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必定不许我这么做，可我和你不一样，你无牵无挂，只要一心伺候好二姑娘，就能挣个好前程，我呢？”

“我身后有个烂赌鬼的爹，心里藏着个枉死的姐姐，我这一辈子，注定不能像你这般踏踏实实地过，我得给我姐姐报仇，我得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姚黄，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院子里传来了海棠的笑声，想必大姑娘那边都布置好了。

姚黄终于肯转过头看魏紫：“魏紫，我仔细想了想，我可能错了。”

“错？”

“对，我做错了，那日我不应该去救二姑娘的，兴许我不插手，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的二姑娘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魏紫一头雾水。

“你好生歇着吧，二姑娘嘱咐说，叫你待在屋里养病。”

屋门关上，啪嗒一声，落了锁。

姚黄长叹一声，又摇头苦笑。

就算放她出去，难道她就会去给大姑娘通风报信吗？

二姑娘也忒小瞧她了。

大姑娘几次三番想要了二姑娘的性命，二姑娘反击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大姑娘能不能躲得过去，那就得看大姑娘的本事了。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掌灯时分，上房那边便传来一阵喧哗，很快，喧哗消散，几声女子啼哭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仔细听，似乎是太太在哭。

也不知这回大姑娘是否得偿所愿。

姚黄在屋里“养病”，一养就是半个月。

再出来，已经是二月份。

永恩伯府已经没有大姑娘这个人了，小跨院里的海棠棣棠也已经消失不见。

魏紫成了二姑娘身边的头一人。

她领着姚黄给二姑娘请安。

二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起来吧，你病着这些日子，老太太还问过你两次，你既然好了，就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以后要谨守做丫头的本分，再不可疯疯癫癫，以致寒邪侵体，竟病了这么久，亏得遇到我，若是换了别的主子，早就把你打发出去了。”

姚黄跪地给二姑娘磕了个头：“奴婢多谢二姑娘的恩典。”

半月不见，老太太老了许多。

她已经不记得姚黄是谁，璎珞提点了一句，老太太才“哦”了一声。

“是个聪慧的丫头，可惜，跟错了主子，姚黄，你可愿意留下来？”

璎珞站在老太太身后，朝着姚黄挤眉弄眼。

姚黄垂首：“奴婢多谢老太太抬举，但二姑娘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早就发过誓，此生此世都愿意伺候二姑娘。”

老太太沉默半晌，才微微点头：“你跟着二丫头也好，时常劝着点，别叫她再犯糊涂。”

璎珞气鼓鼓地送姚黄出门，小声骂姚黄傻丫头。

“跟着二姑娘有什么好？二姑娘心狠着呢！她做局设计大姑娘，找了个无赖进园子，把大姑娘给……大姑娘这一辈子都毁了，连带着咱们永恩伯府的名声都差点保不住，我看你这个丫头机灵，特地在老太太跟前提了一嘴，你怎么非要往火坑里跳？”

姚黄摸了摸颈间的狼牙，苦笑一声。

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有一日，能将这枚狼牙物归原主吧。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二姑娘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早起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回来跟着管事婆子学理家，午后就倚着熏笼做针线。

二姑娘的针线很好。

她还给姚黄做了个荷包，亲自挂在姚黄的腰间。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往后谁也不要再提，你随着我嫁人后，我还倚仗着你帮忙呢。”

姚黄不知道自己能帮二姑娘什么忙，但能重新得到二姑娘的信赖，她心底多少还是高兴的。

三月初一日，璎珞来叫姚黄，说是秦大人身边的亲卫指名要见她。

姚黄跟二姑娘请示，二姑娘眉梢眼角都是欣喜：“去吧，你性子果真讨喜，秦大人只见了你一次，就记住你了。”

依旧是上次的小花厅。

一个年轻后生等在廊下，见到姚黄，先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姚黄姐姐？”

姚黄微微点头，他便跪下来给姚黄磕了三个头，吓得姚黄差点跌倒。

“大人快快起来！”

后生爬起来，摸着头嘿嘿笑：“姐姐莫要叫我大人，我只是我们大人身边的亲卫，我叫阿四。”

原来这便是那个叫侯爷提起来便心痛的阿四啊。

“前些日子我在屋里生火盆，睡前我们大人提醒我，叫我把窗户开一条缝，那天的炭不好，若不是有了那条小窗户缝，我就去见阎王爷了，大人说，多亏了姚黄姐姐，叫我来给姐姐磕头。”

姚黄眉眼弯弯：“你不用谢我，是你的命好，能跟着秦大人。”

阿四的眼睛亮了：“我们大人可好了！等姐姐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就知道了。”

重来一次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能救下一条鲜活的人命。

姚黄嘴角带笑，才进了小跨院，魏紫就冲出来把她往屋里拽：“姚黄，你之前说的是真的！秦大人真的被封了将军！咱们二姑娘要做将军夫人了！”

姚黄的笑容淡了几分，这么快？

二姑娘立马看了过来：“姚黄，我要做将军夫人了，你怎么不为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