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命也不急着问玉佩的事,而是噙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温柔道:“伽禾,在如此好的景色前,别同我置气了好么?跟我回府吧,这几日你不在,府里冷冷清清,哪里还像个家。”
沈伽禾微微勾唇,似在笑,眼里却毫无笑意,“柳表妹不也在府里么?”
听沈伽和这么说,方知命心下断定了她还在气恼之中,又放缓了语气,“表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去,伽禾,你怎么因为别人而同我生分了?”
听着恬不知耻的言论,沈伽禾险些笑出声。
到这时,柳芙却又成了别人?
若是要柳芙知道了,只怕刚刚小产的身子经受不住这等打击。
微微摆头,沈伽禾不愿与他再过纠缠。
开门见山道:“你是为了玉佩来的吧?”
方知命眉尾轻动,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
想着那玉佩到手后,自己的身份将会今非昔比,方知命即便刻意压抑,却依旧藏不住那份紧张激动。
方知命微微点头,也懒得计较沈伽禾瞒着他的事,反而循循善诱道:“伽禾,你知道那玉佩对我很重要,若我当了郡王,那你便是郡王妃。”
此话一出,几分真几分假,沈伽禾也懒得再探究。
而是自顾自地绕到书案侧,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一旁。
接着,再铺上一份两份早已写好的纸。
方知命的视线始终落在沈珈禾身上,他微微拧眉,猜不透她的作法。
直到跟着走近,看见两张宣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一份是和离书,另一份则是放妻书。
纸上墨迹早已干涸,一看便知是早已备好的。
方知命浑身一怔,错愕地看向沈伽禾平静淡漠的眉眼,那双明媚的眼睛里,除了一片冰凉,哪里还有往日的柔情。
几曾何时,她竟当真要与自己和离!?
方知命不可置信,整个犹如被人点中了穴道,惊颤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不可遏制的嘶吼道:“何至于此?只因我要纳柳芙为妾,你便要同我和离?”
说完,方知命犹觉不足,又气道:“你出身商贾,嫁给当朝官员为正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要再异想天开地想着什么一双人!”
说罢,方知命却又觉得自己言重了,他应该再耐心哄哄才对。
想了想,他摇摇头,朝沈珈禾走近,伸手想要拉住她藏在袖中的手。
他不太相信她当真会同自己和离。
可沈伽禾只是冷冷地退开了步子,声线凛然:“方知命,你是突然当上官的吗?”
闻言,方知命已经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角便僵在原处。
他不住拧眉,有些错愕,“你什么意思?”
沈伽禾摇摇头,无心与他叙旧。
往日种种都不值得她怀念。
目光落在桌面上,冷淡道:“签了吧,从今往后,你当你的郡王爷,我做我的商家女,我们再无瓜葛。”
她说得无比轻轻,往日种种在她眼里似乎无关紧要,犹如一片鸭羽,一吹便能吹远了。
方知命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怒极反笑,“离了我,你一个二嫁妇,还如何在这世道中安身?”
沈珈禾敛去眼底的冷意,“不劳你费心,我沈家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人。”
方知命知道她此话不假,沈家生意涉猎广泛,近年来由沈琼峰逐步接受接手。
沈琼峰此人笑面圆滑,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子,沈家在他的把持下,眼下正风生水起的时候。
垂在身后的手慕然收紧,方知命看向一旁的木盒,心想那木盒之中便是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
然而沈珈禾竟然将和离书同它放在一块,是在逼他做个选择?
夫妻一年,她竟不知道自己最厌烦的便是威胁么?
方知命眸色一沉,“珈禾你可想清楚了,这玉佩给了我,你便是身份珍贵的郡王妃,你当真要同我和离?”
沈珈禾抬起眸子看她,清澈的眸光潋滟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只见她微微勾唇,竟有些讽刺。
“我只怕到时候,没命当那郡王妃。”
方知命哑然,不知道为何她的态度变化得如此分明,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的亲昵消失殆尽了。
方知命想不出答案,亦无法将往日的温情放下,眸光晦暗地盯着沈珈禾似要在她脸上寻到一丝破绽。
可沈珈禾眸色平平,并没有方知命想象中的心虚。
心口好像被淤泥糊了一把,方知命脚步朝后一退,咬牙道:“若我要拿走这玉佩,只能用和离书来换?”
他仍不死心,再次问她。
沈珈禾点点头,面色如水般毫无波澜,任由他打量。
心下却嘀咕,不知方知命吃错什么药了,一点也不利索。
方知命张张嘴,捏紧了拳,良久,他眸中一丝精光闪过,丢下一句“来日再来看你。”
便拂袖而去。
沈珈禾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眨了眨眼,一颗心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
他竟然不肯签字...
即便是这样,方知命也不会放过自己么,到底是为什么...
沈珈禾双眼失焦,望着某处虚无,百思不得其解。
方知命下了楼,直到上了马车,皆沉着一张脸。
车夫不知道他为何一来一回这样匆忙,瞧着他的脸色,只能小心驱车。
透过车窗,方知命的视线落在阁楼上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上。
沈家的财,他要,恭亲王的势,他要,沈珈禾这个人!
既然知道玉佩在她手里,也不怕拿不到,只是似乎要废些功夫。
眸色深沉,方知命立即招来贴身小厮嘱咐道:“找几个人,把这盯牢了,事无巨细一一向我禀报。”
小厮点头应下,回了府便开始办事。
方知命没走多久,又下起雨来。
沈珈禾不懂瞧着雨幕出神了多久,她靠着凭栏,伸手出手去,可细雨被房檐拦个结结实实,连水汽都落不进来。
无奈只能转脸看向一边,只见一排极为隐蔽的小梯子正自亭台出向屋顶蜿蜒而去。
沈珈禾有些好奇,鬼使神差地朝那排小梯子走去,她提起裙摆,绣花鞋小心踩了踩。
不滑,也结实。
小心爬了上去,细雨打在她身上透出一直微凉,可她竟觉得舒坦。
视线望向那小梯的尽头,只见小梯子延伸到屋顶,屋顶藏着一个露天的平台,可容纳两人或站或坐。
沈珈禾眼睛一亮,小心爬上去,在平台上坐下。
细雨纷纷而至,将她整个人都裹挟在雨点中,毫不客气得将她浑身浇透。
雨下得并不急,沈珈禾反而觉得这雨丝砸在身上,似是温柔的抚慰。
这里视野更加开阔,她静静地望着远处被烟霭萦绕的青山,似仙子佩戴的玉带一般缥缈。
沈珈禾就这么看着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