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沉稳的脚步靠近,她才极为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床边那个负手而立的男子。
方知命缓和了神色,坐着床边,一直手轻轻握住柳芙放在身侧的手。
感受到她酥手微凉,他边用自己的大手将她的整个包裹住,将体温传过去。
“芙儿,别难过,孩子还会再有的。”
他低声劝慰,柳芙醉在他的柔情中,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寻到了依靠,就像无助漂泊的船只寻到了岸。
她在也抑制不住伤心,豆大的泪珠断线似了滑落。
“表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方知命伸手轻轻拭去她面上滚烫的泪,柔声哄着:“别哭了,对身子不好,往后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
他越是柔情,柳芙便越控制不住,捧着他手在心里,无助的啜泣。
她沉浸在悲痛之中,哭得失声。
但她看见方知命浅薄的唇一张一合,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柳芙好像被人掖着脖子一般,哭声戛然而止。
方知命说:“芙儿,你当真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吗?”
柳芙陷入了迷茫,她自幼钟情于他,甚至不惜名声将自己身子给了他。
而如今呢,他们的孩子没了,他却更关心他自己身世,更在乎那个给他带去更多利益的可能。
最后一滴泪落下来,烫得脸颊生疼。
柳芙放开方知命的手,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望着床幔,失去血色的双唇嗡动。
“表哥,你能不能先娶了我。”
方知命凑近,听到她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么一句。
心下首先涌起一股不悦。
从前,他在柳家同方家的扶持下长大,虽说两家也是尽心尽力,但寄人篱下的滋味终归不好受。
不过那时,他一颗心只顾着读书,朝夕更替,强迫自己将其他事抛诸脑后。
后来有了功名,他的腰杆便也直了起来。
他可以接受柳家同方家的依附,甚至很乐意从自己手指缝中漏出一些财权,让他们乐呵乐呵,也全了自己的孝名。
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威胁他。
柳芙想要同自己绑在一起,他不是不知道。
原先想将她抬为平妻,不过是想要搓一搓沈珈禾的小姐脾气,毕竟她亲眼瞧过自己最狼狈的莫言。
后来,眼看着柳芙有了身孕,他也不忍自己的血脉无名无分,将她纳为良妾也是好的。
但此事耽搁下去,实在有损他苦心经营的名声。
虽说虎毒食子,但如果那个孩子会影响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就。
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抹杀。
遥想他五岁启蒙,十年寒窗。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硬地跟脚下的石砖一样时,他都不曾停歇过。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抬头挺胸地走出泥泞。
再者,比起柳芙的威胁,以及柳家的隐瞒,他都不在意。
因为他更相信沈珈禾的实力,沈家的实力。
沈家镖局的名声,何其响亮。
沈珈禾同沈家擅作主张,探察他的身世。
方知命也不恼,反而感激他们的机敏。
若自己当真只是一个松江府爬上京城的穷书生,根本无需查,也没有意义查。
但若也要查,便是只有另一个可能。
他的亲生父族,是一个显赫的存在。
既然显赫,那便要好好查,小心走,在确定人家以及那家人的态度之前。
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清冷的眸光略过柳芙惨白的脸色。
方知命不动声色地提她掖了掖被角。
“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柳芙怔怔地望着他决然离去身影,刚收回了泪又落了下来。
贴身丫鬟心疼地替她擦去泪,“姑娘别哭了,小产本就伤了身子,您要好好养着才是。”
可柳芙哪里忍得住,她一颗心凉得可怕。
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竟然到了如今这幅田地。
可她不甘心,看遍了京城的繁华,她绝不能再回到松江府。
柳芙空洞的双眸逐渐凝起神智,她嘴里咂摸这那个数次坏她好事名字。
阴郁地看着某一处,漂亮的眉目逐渐扭曲,狰狞得吓人。
方知命从柳芙处离开,本想寻到沈珈禾院子里,但得知沈珈禾又回了庄子,他眉心拧了拧,看着空落落的宅院,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沈珈禾在时,前扑后拥的仆从,将府里打理得妥妥帖帖,如今这么大院落竟然生出一股子萧条之感。
待松江府的事情清明了,他一定要将人接回来。
沈珈禾还在半路,马车走得慢,她整个人被摇摆得昏昏沉沉地,靠在身后的软榻,寻了个不错的姿势,沈珈禾合上眼,沉沉地睡了一觉。
南竹瞧她呼吸浅浅,小心收了小桌上的茶盏,好让她睡得个安稳。
直到马车稳稳当当地使进了庄子后门,南竹才将她摇醒。
沈珈禾下了车,天色正好昏了下去,藏在云间的霞光铺满了整个院落,楼台飞檐被铺上一层瑰丽的金光。
沈珈禾由衷感叹:“贺公子这庄子,真是个好地方。”
正赏着景,一阵喧闹传了过来。
南竹诧异的四周看了看,朝那闹声走去,转过了几道回廊,才看见陈婆子竟同胡七在一块虎着脸。
“这是怎么了?”
南竹走近,视线落在胡七的手臂,正被陈婆子死死把住。
胡七满头大汗,看见南竹,眼睛瞬间亮了,看见救星一般,“南姑娘你来的正好,快同这婆子说清楚,我是替姑娘办事的,不是什么强盗登徒子...”
陈婆子眉毛一横,瞧了他几眼,显然不信,“这是后院,就算你是替姑娘办事的,也不能这么大喇喇地走进来!你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陈婆子说着,下手越发重,胡七被她捏地吃痛,又不敢尽力挣脱,他要是用力一甩,陈婆子这两条胳膊保不齐要废上几天。
南竹赶忙将陈婆子的手掰开,将她扶到一侧,解释道:“这位小哥是少爷派给姑娘的,姑娘说过了,有事需他及时来禀,你何必这样阻拦他呢?”
陈婆子抚了抚心口,有些不满,“即便姑娘要和离,可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的呀。”
沈珈禾跟在南竹身后,听到陈婆子的话,脚步一凝,不禁摇了摇头。
“好啦,胡七不是外人,你就当他同北竹一样就成了。”
她转头看向正在揉手臂的胡七,问:“可是有事?”
胡七缓了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