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将脑中这个诡谲的想法甩出去。
不知为何,沈珈禾直觉地认为他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怎会参与这种事呢。
那方知命呢,他又是什么时候牵扯进去的,究竟牵连了多少?
毫无头绪,沈珈禾对着夜色长叹。
与此同时,大乾朝皇宫,乾清宫内又是一夜澄明。
潜在奏折中的天子正凝神,忽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赵珒抬起头,狐疑地瞥了眼远处的香炉。
香炉青烟淡薄,味道刚好,清新怡神。
全德听见响动,看见赵珒瞥了几眼香炉,视线也朝那处看了几眼,立即上前,“皇上,可是香炉味道大了?”
赵珒微微摆头,这喷嚏来得莫名其妙,莫非是谁整日惦记着自己?
想起后宫妃子,赵珒随口一问,“后宫近来如何?”
闻言,全德心中一喜,不食烟火的天子终于问起的后宫,实在可喜可贺。
“回皇上,娘娘们一切都好,德妃娘娘前些日子还说眼下时节正好,请您得空尝一尝她做的梨花酥呢。”
全德话说得极为周到,宫里如今也就德妃位分高些,如此说来也说不上得罪人。
怎料,天子秀英剑眉一拧,双手将掌心的奏折合十,隐隐有些不悦,“叫她少折腾些,有空多修身养性。”
全德愣了下,不知是哪一句惹得天子不快,眼下也不敢再问,只能低下头顺从道是,这下该如何跟德妃交代...
全德暗自叫苦时,恰巧这时门外传来通报之声,内侍进来禀报,说是青影有事禀报。
赵珒眉也不抬,“宣”
青影步子极快,进来行了礼,便道:“禀皇上,沈娘子已经搬进庄子里了。”
这种小事也要禀报天子做什么?
全德心中疑惑,暗自咂摸着,余光却瞥见天子冷峭如峰的眉角渐渐松了下去。
这几日朝政繁琐,赵珒几乎时时刻刻拧着眉,整个人犹如汹涌着暗流的深渊,烦得不行。
眼下却...难道皇上看上那沈家娘子了?
全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沈家娘子可是户部方侍郎的妻啊...
正发着呆,全德却听见青影继续道:“沈娘子在庄子外救了一个姑娘,听说并非良家子,咱们要提醒她么?”
女子间的善意,需要自己提醒个什么劲?
赵珒眸色深沉,不动声色地凝在别处,片刻后,还是嘱咐道:“让留在庄子里的人留意着些,有事务必来报。”
到底也是臣妻,也说不上越界。
但青影还是愣了片刻,总觉得天子对这位沈娘子似乎格外注重了些。
退出乾清宫,青影一路低着头,心下甚为苦恼。
自己该如何留意,留意哪些方面?
实话说,为天子办事的这么些年,他头一次感到茫然无助。
当天夜里,留守庄子的天子暗侍便收到一则写着“事无巨细,通通来禀”的字条。
几人相互对了一眼,虽然不明白上头是什么用意,但打工么,干就是了!
而这一切,沈珈禾全然不知,揣着满心的事儿,思来想去的迷糊睡了一夜。
一早醒来,便听见南竹说自家大哥来了。
想来是松江府那头有了什么消息,沈伽禾连早膳也来不及用,简单洗漱便下了楼。
听见沈琼峰啧啧称奇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这庄子妙哉,楼宇错落分隔,每间屋子都透着风,且采光极好。”
一看见沈珈禾,沈琼峰便忍不住问。
“这庄子好,你哪里来的?”
沈琼峰没有别的喜欢,就喜欢琢磨建筑。
想来这件庄子被他看上了。
沈伽禾面带遗憾的告诉他,“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贵人手里租来的。”
沈琼峰微微颔首,却在心里暗自琢磨,如何才能将这庄子盘下来。
想了片刻,他抬头对上沈珈禾,视线触及她眼底的青影,他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差点就将正事给忘了!
扬手摆了摆,南竹识事的将厅中婆子都带了下去。
“松江府那边,有消息了。”
闻言,沈珈禾眸光亮了起来,可算是听到一个好的消息。
然而目光触及沈琼峰略带严肃的面容,心头不由得一跳。
她这大哥天生笑脸,无论遇见谁,碰上怎样的事,眼角始终带笑。
如今他肃着脸,倒叫沈珈禾愈发好奇,松江府到底查出了什么,能令他这般严肃。
沈琼峰也懒得卖关子,喝了口放凉了些的茶,便肃穆道:“你猜得没错,方知命的身世的确另有隐情。”
果然,她猜的不错,若方知命只是个松江府的穷书生,当朝宰相怎会将嫡女嫁予他,同人共事一夫?
“这次我的人在松江府废了好大功夫,毫无头绪,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当年接生方知命的稳婆。那稳婆已是将死游离之际。据她透露,当年生下方知命的,并非寻常人家的妇人。结合了柳家几位老奴的说法,那位夫人似乎是某位勋贵人家的小妾,为正室所不容,趁着丈夫出门之际,被赶出家门,那小妾唯恐正室报复,便隐姓埋名,拼命生下这孩子,可惜最后难产而亡。”
沈琼峰顿了顿,又道:“那小妾还留了以正身份的玉佩,濒死之际交给了稳婆,但那时稳婆起了贪念,将那玉佩偷偷收了起来。”
说着沈琼峰从怀里掏出一枚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玉佩,掂了掂,“这小玉佩,足足花了我两百两,我暗中找人查了,知道这玉佩的人不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可以肯定,这玉佩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沈珈禾几乎脱口而出,“皇家?”
沈琼峰将玉佩小心放到她面前,“不排除这个可能。”
听完,沈伽禾只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迷雾正将自己吸了进去。
但隐隐,感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柳家是方知命的母族,他们知道这件事,为何刻意隐瞒?”
沈琼峰愣了一刻,想了想,同她分析起来。
“你是说,方知命不知道这件事?”
沈伽禾点点头,若方知命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定会纠察到底,若对方出自高门大户,只怕方知命拼了姓名也要认祖归宗。
出身对他而言,始终刺痛着他。
感到事情有些复杂,瞧见沈珈禾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沈琼峰安慰道:“他不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好了,届时柳家为何隐瞒,自然水落石出,况且,你想想,依你对他的了解,若这厮当真出非富即贵的出身,他定然会为了认祖归宗而不择手段。”
说着,沈琼峰伸手点了点桌上沁圆的玉佩,“这枚玉佩便是他的筹码,你小心拿好,到了那一日,你猜他会选择签下和离书,还是拿走玉佩?”
别看沈琼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真论起事来,他的心思比旁人都要缜密得多。
心下涌起感激,沈伽禾暗淡无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忍不住对沈琼峰夸道:
“大哥,你真的长了个好脑子。”
沈琼峰语结,无奈摇头,“...你这是忧心则乱,一时看不清局势罢了。”
沈珈禾笑笑,目光落在桌上一枚精致小巧的女子玉佩上。
心中的许多困惑,尽数了答案。
她有种直觉,柳芙定然知道这件事,甚至将这件事捏在手里,或威胁,或利诱,让方知命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只是后来两人之间的约定崩盘,这才让方知命对柳芙痛下杀手。
她敢断言,方知命一定会选择这枚能够证明他尊贵身份的玉佩,毕竟沈家对他而言,除了钱,便再无其他用处。
但眼下,必须要知道这枚玉佩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