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镜神志恢复了。
云逸说他恢复了,不过凌月没太看出来。
他好像疯得更厉害了。
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凌月觉得,痴傻地活着或许比承受万箭穿心的痛苦要好些。
谢玄镜哭得心撕裂肺,哭着哭着,他忽然打碎了碗,捏着碎瓷片就要割喉自杀。
好歹是被云逸给拦了下来。
“我徒儿深入鬼冢将你救出来,还给你治伤,不是要看你去死的!”
谢玄镜死鱼般的眼珠动了动,惨笑一声,身子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砸在床上。
那块神志缺失时死命护着的玉环被他丢了出来。
“我只有这个了。”
顿了顿,他又道:“等我死后,烦请先生将我扔回鬼冢,不必掩埋,扔在那就好。”
如果说,方才凌月还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有些可怜他的话,现在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全家因自己轻信他人而惨死,他竟不想着报仇,只求速死?
凌月笑了一声,讥讽道:“难怪刹烟萝不杀你,想必她也知道,以你的性子,断不可能去找她复仇的,你甚至连活下去都不敢,所以,杀与不杀,都是一样的。”
这话刻薄至极,寻常人听了必然神思大恸,或愤怒,或悲哀,偏偏谢玄镜听了,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云逸按了按凌月的肩头:“干什么这么刻薄?人家刚连累了父母亲朋惨死,还不许灰心丧气一些时日了?别忘了咱俩的目的!”
他在床边坐下,用一种生意人谈条件的口吻道:“事情既已发生,你再如何懊悔,如何伤心都没有意义了。”
“你既说要曝尸鬼冢,那么我问你,你谢家世代守护的逐日弩,莫非就要白白送予了那个女人了么?你莫非忘了,那是祁山之战时,你爹娘用命守护的东西啊!”
“轻信旁人害得全族惨死,他们或许还会原谅你,可丢了逐日弩,他们就是死也闭不上眼!”
凌月侧目。
知道的这么多,绝不可能是道听途说来的,难道整件事都在师父的意料之中?
果然,这一番话说完,谢玄镜动了动,强撑着直起身,擦去了眼中的泪,露出一双通红带血的眼。
“你们是为了逐日弩吧?”
云逸微笑道:“我们可以帮你报仇,助你夺回家业,我这里也有玲珑宝珠,可以暂代金丹,叫你恢复修为,只是……”
谢玄镜看着他,准备听听他开出的价码。
云逸接着道:“刹烟萝废了这么大功夫,我想八成也是为了逐日弩,可是她不知道,逐日弩的弩箭被封存起来,只有谢家血脉才能打得开。”
“你将逐日弩借我三日,我让你得偿所愿。”说着,还不忘看了眼凌月,又接着道:“再给我一百万块上品灵石,这交易很划得来吧?”
谢家氏族虽不像梦家那么有钱,但一百万灵石,对他们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
只是逐日弩……
谢玄镜惨笑,跪在床上,全身都在战栗。
半晌,他才咬牙吞血道:“好!”
“但是我有别的条件。”
“什么?”
谢玄镜道:“第一,我要跟她完婚。”
这话一出,不单是云逸,凌月都险些把嘴里的粥喷出来。
宁宸轩原本在一默默吃东西,听这话都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杀你全家诶!你还要跟她完婚?你疯了是不是?”
谢玄镜没理他,接着道:“第二,我要她跪在我父母亲族的灵位前认错。”
“认了错就完了?”凌月讥讽道。
“第三……”谢玄镜闭了闭眼睛,一字字道:“我曾答应要护着她,绝不让旁人伤她一分一毫,所以,我要亲手杀了她!”
……
凌月见到那个名叫刹烟萝的女修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她能把谢玄镜骗成那样了。
不是说她有多美,而是那淡扫蛾眉,眼眸轻轻眨动的模样实在羸弱得叫人怜惜。
一身月白长裙松垮垮地围在身上,将弱不胜衣这四个字诉说到了极致。
跟她一比,绿瑶那两下子,简直连当她的丫鬟都不够格。
不过凌月可不能小瞧了她。
谢玄镜说,她所展露出来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实际上可能更高。
除此之外,她身边还有两名手下,一男一女,修为都是金丹中期,其中的女修背负长剑,离得八丈远凌月都能感受到她身上蓬勃的剑意。
凌月悄悄握住了寒冰剑,施放了一丝丝气息。
其实她没打算直接动手,上绘逆战元婴时受的伤还没好全呢,云逸一早就发话了:“这次是对你的试炼,我不会出手。”
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的,那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今此来,只为了钓鱼。
刹烟萝实在敏锐得可怕。
凌月那一丝气息泄出的时候,她的气势陡然一变,双眸凌厉地朝她藏身的地方看过去。
“何人躲躲藏藏,出来!”
声音含着灵力层层扩散,那一刹那,凌月只觉得双耳嗡鸣,如海般磅礴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对她造成碾压的,修为必在元婴之上!
凌月单手掐诀,周遭空气簌簌颤动,灵力化作一道金光火焰,击碎了威压,直奔刹烟萝而去。
月白长裙划过一道流光,人眨眼来到凌月身前,凌月顿时感到四肢仿佛被锁住,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嗡嗡——
明明四周鸦鹊无声,虚空中却有一道沉重的声音踩在耳朵里,连着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生生扯出来!
竟是音修么。
凌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嘴唇开阖,只说了几个字,她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过刹烟萝是听得清清楚楚。
“找死!”
短短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手紧握成拳,已决心一击要了凌月的命!
凌月还是笑,手中符咒光芒大盛,人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刹烟萝翩然落地,脸色已黑如锅底。
“闵佳,你去把她找出来!给我掏空她的内脏,挂在城门口晒成人干!”
伫立在院中的男修躬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