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走出大殿的时候,宁宸轩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把云逸供出来,这样你就能洗清冤屈了。”
无怪乎宁宸轩会这么想,毕竟在很多时候,凌月的底线都很灵活,卖个便宜师父什么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最讨厌向别人解释。”
“不是最讨厌被考验么?”
凌月脚步顿了顿,好像思考了一下,道:“这两件事一样讨厌。”
说归说,可揪出那个躲在暗地里害人的家伙难度实在不小,尤其凌月才刚回来,对情况并不了解。
离开大殿之后,她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去了四师姐殷离的住处。
殷显就站在岸边,望着那一潭幽深的水泽怔怔出神。
“殷长老。”
凌月出声,殷显这才回神,淡淡笑了笑,道:“你回来了,听说你忽然去了凡界,可是为了什么事?”
他虽然是在笑,眉宇间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凌月知道,他是为着四师姐。
其实殷离并非殷显亲生,是多年前他下山历练,路过乱葬岗,偶然见到一个妇人正在艰难产子,尽管他出手相帮,那妇人还是因为伤重去了。
生下的女儿也奄奄一息,气脉极弱,仿佛随时会断气。
殷显花了极大的心力才将她救回来,日日夜夜的看着、守着,小心的照顾着,女娃娃身体养好了,他再想送人可就舍不得了。
尽管不是亲生,但也跟自己生出来的没什么差别了。
他知道殷离是什么样的秉性,也知道她陷害同门师妹,偷盗宗门宝物潜逃这几桩罪状,若按门规处置,纵然侥幸逃脱一死,也会被废掉修为,锁在幽冥之地,直到死去。
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
开口时,殷显的声音发涩。
“你跟离儿从小一处长大,是最了解她的人,离儿心地其实不坏,她只是掐尖要强惯了,我又一味地纵容她,才酿成今天这个局面。
这一切全都是我的不是!
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在想,倘若当初我把她送给别人,哪怕是个普通的农户人家,哪怕这辈子都只是个练气,她是不是就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了?”
凌月沉默了一会,道:“师姐能有今日,的确与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可也是她性子太尖刻的缘故。
我对师姐并无什么仇怨,若能将她找回来,按门规处置就是,我想殷长老也不会包庇爱女的。”
“找回来?呵……”
仙宗四季常青,徐徐暖风中,送来他的一声隐忍哭咽。
“她回不来了,我心里有预感,她回不来了。”
凌月垂下眼睛。
殷离明明是仙宗第一个失踪的人,但几乎没有人会把算在内,都以为她是畏罪携宝潜逃,但没有人想到——潜逃和被害并不冲突。
就像殷显说的,凌月十分了解殷离,以她的脾气,即便逃走了,也是免不了露出些踪迹,告诉别人,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绝不会这样无声无息。
凌月能想到的事,殷显自然也能想的到。
“四师姐走之前,可曾留下什么东西么?贴身的东西?最好还有灵力残存。”她问。
原本她是想直接过来拿的,但殷显在这里,大约四师姐的东西都叫他收着了。
殷显目光有些奇异,但还是从袖中拿出一本曲谱来。
“这是她去年在凤凰台历练,有感而发,自编的曲谱,每一首曲子在落笔时都注入了灵力。”
凌月伸手接过,略看了几页。
她不通音律,也看不大懂,不过有这东西在,就好办多了。
“多谢殷长老,无论四师姐生与死,是与非,我都不会让害她的人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
“你有办法找出那个人?”
宁宸轩打了个呵欠,在灵湖里翻着。肚皮游来游去,尾巴一甩一甩的。
凌月盘膝坐在青石上,膝盖上正放着那边曲谱来。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残害修士,要么是为了夺取他的法宝,要么是为了他的灵根。”
“此书蕴含着四师姐的灵力,我可以凭借此书找到她的灵根。”
宁宸轩从湖水里翻身坐起:“还有这样的功法么?仙宗的人也太蠢了吧,居然没想到用这种方法。”
凌月笑了笑:“这方法是师父近两年独创的,我也只是刚刚学会而已。”
灵力注入曲谱之中,凌月默念法决,一条隐隐的光线从曲谱中抛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日光下。
凌月眉头蹙了蹙,一声叹息。
四师姐,果然已不在人世了。
还有那些失踪的外门弟子,凌月也拿到了占有他们灵力的物品,用同样的法决试过之后,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样的。
而那一条条灵根,最终也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凌月无比熟悉的地方!
……
天剑门仍旧是齐家一家独大。
原因无他,门主齐震天潜心闭关了几个月,再出关时,修为竟已达到了炼虚初期。
自打天剑门立宗以来,历代门主没有一个修为达到炼虚期的。
修真界,毕竟是实力为尊。
因此,即便齐云的所作所为害的天剑门被人嘲笑,即便失去了仙宗这个助力,即便门内数十名精英弟子,以及一名长老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齐震天穿着一身崭新的法衣,坐在上首,听着从前处心积虑的,想把他们一族排挤出去的势力朝他叩拜,怎叫一个神清气爽,春风满面。
尤其今日,是齐云大婚。
齐云苦苦追了凌月许久,甚至不惜在她受千夫所指的时候坚定的维护她,然而凌月肯给他个好脸色那才是有鬼了。
经此一遭,齐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跟凌月的婚事再无转圜,在家苦恼了几日,转头就去求娶别人了。
女方同样出身显赫,是卿鸾宗宁家的幼女。
作为仅次于仙宗的卿鸾宗,宁家本不想把幼女儿下嫁,奈何宁安安修炼时出了差错,灵根损毁严重,经脉寸断,已与凡人无异。
纵然现在还青春貌美,等到四五十年后就会如凡人一样衰老、死去。
这样的条件,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自然是妄想,这时候天剑门肯娶,宁家纵然不愿意,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宁安安对齐云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想着趁自己还美貌,嫁一个同样英俊潇洒的夫君,享受几年夫妻之乐。
最重要的是,父兄为她寻来的双修功法,也能尽力将她的青春延长一些。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实在已没有几年好过了,因此,她格外不能容忍,有谁敢来破坏她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当凌月来到天剑门的时候,宁安安正扯红绸,持却扇,与齐云夫妻对拜,而她的夫君久久没有拜下去,而是痴痴的望着门口。
凌月一袭白衣,在一众锦绣花团中显得无比刺眼。
“你来做什么?抢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