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微表情不卑不亢,微微笑着。
“厂长,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冒昧,可我知道您心胸开阔,是个能采纳意见的好老板。您先看一看我的报告,如果我的方案不合理,您再批评我也不迟啊。”
王建国确实很欣赏她,听她这样说,也就戴上老花镜,仔细研究起这份方案。
厂里一直采用计时法发工资,在这个基础上,再根据每个组的产量,制定出绩效工资,然后组内成员平分这些绩效。
刚来的新人尚且有些干劲,愿意多生产。可在厂里呆久了,一个个全都变成老油条,生怕自己多干了活,创造的绩效却被组里其他人平分了去。
这就是苏念微所在的八组的现状。
事实上,八组那些大婶大妈,全都是在这一行做了几十年的熟练工人,她们的技术比年轻人还要好。
产量上不去,全都是这种懒惰心理造成的。
因此,苏念微建议,以后改为个人计件发薪。
做多少活,拿多少钱,公平公正,也能刺激工人的生产热情。
王建国把她的报告看完,觉得方案确实可行,可计时发薪的传统沿用了这么多年,说改就改,也有些突兀。
只怕工人接受不了。
苏念微看出他的迟疑,立刻开口。
“厂长,在整体改革之前,不如先拿我所在的八组做个试点。八组是全车间产能垫底的组,要是改革后,八组的绩效能起飞,那么其他小组和部门,就会主动要求改革的。”
“好,好啊!”王建国的后顾之忧彻底没有了。
他含笑看向苏念微,鼓励地说,“那八组就暂时交给你代管,三天之后,我要看到改革的效果。”
“厂长放心!”
苏念微给了王建国一个保证,立刻回到车间,向组内工人们宣讲了她要改革的内容。
那些老大妈原本老态龙钟,动作慢得像蜗牛。
可现在,她们一听织一匹布就有一匹布的钱,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涌向库房,领取半成品。
一时间,八组的织布机全速运转起来,几乎要冒出火星子。
其他组的人见状,还以为她们都疯了。
林木子尤其不屑,她来到八组瞄了一眼,就对苏念微阴阳怪气地说:“表姐,你不是给这些大妈大婶嗑了什么药吧?你就算想争第一,也不能丢了良心呀。”
“呵,表妹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你,干不出那种缺德事。”苏念微挑挑眉梢,立刻回怼。
“你!”林木子气结,咬着牙说,“你别太得意!反正七天后见分晓,你的八组成不了第一,别忘了咱们的赌约!”
说完,她就气咻咻地走了。
而事实上,赌约兑现根本不用七天。
三天后,苏念微改革的结果,就让全车间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现在,咱们公布一下本周的小组生产效率排名。”
纺织厂有个惯例,每周一都会公布各个小组的产量。
当车间主任周放说出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木子所在的六组人身上。
因为这个组连续得了十几次第一,人们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
林木子得意地哼了一声,挑衅地看向苏念微。
苏念微冷冷白了她一眼,用口型无声地回应:“等着瞧。”
林木子恨恨地一咬牙,只听周放拿着单子继续念道:“上周,咱们车间的冠军组是六……呃,不对,是、是八组?!”
念完后,周放自己都愣住了。
车间里更是一片哗然。
众人都不敢置信地朝八组的人看过去,林木子和王胜尤其惊讶,两人一起站出来,大声控诉:“这不可能!一定是八组作弊了,一定是!”
“苏念微,你自己说,你动了什么手脚?”王胜沉不住气,一把抓住苏念微的手腕,就把她拖到了众人面前。
苏念微也不挣扎,施施然跟着他来到所有人目光中心。
正当王胜还要逼问她的时候,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
“王胜!你给我放手!”
是王建国。
王胜抖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苏念微嫌弃地抖了抖被他扯过的袖口布料,对缓缓走来的王建国微微笑道:“厂长,我的承诺做到了。”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猜测她和王建国的关系。
王建国朝她笑着点点头,这才面向大伙,严肃地说道:“苏念微同志向我提出薪资改革,以八组为试点。现在,改革的成果大家看到了,先向苏念微祝贺吧。”
八组一下子从末尾变成第一,这简直算得上奇迹了。
众人纷纷为苏念微鼓掌,只有王胜和林木子,心中的恨意更深了。
苏念微等掌声停止,大大方方朝大伙鞠躬致意,然后再次阐述了自己的计件发薪理念。
工人们见八组成果显著,都表示自己愿意接受。
王建国欣赏地扫了眼苏念微,便对大伙满意地说:“既然大家支持,那么薪资改革就正式面向全厂开始了,希望大家能得到更多的收入,咱们厂也能创造更高的产能。”说着,他又看向苏念微,“至于苏念微同志嘛,先担任八组的组长,多历练一下,以后前途无量啊。”
他话音一落,又是掌声雷动。
苏念微笑着接受众人的祝福,而林木子紧紧咬着牙,牙根都变得酸痛了。
这个表彰会开完,王建国便让大伙散了。
苏念微瞥了一眼王胜,却说:“等等!”
众人一时停在原地,她才瞄住面带心虚的王胜,慢悠悠地问:“王公子,前几天咱们打的赌你没忘记吧?”
“什、什么打赌?你别胡说。”王胜威胁地盯着她,根本不肯承认。
可苏念微早有准备。
打赌那天,好几个八组的成员就藏在楼梯转角,把他们的赌约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苏念微一叫人,八组的大婶们纷纷站出来,当众复述那天的赌约:“王公子,你可是亲口答应的,要是念微能在七天之内把我们八组带成全车间第一,你就向她跪下来,还要学三声狗叫。”
这些大婶虽然都基层工人,但毕竟资历老,在厂里也算有点身份。
王建国听了她们的话,立刻沉下脸,冷冷地瞪向王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