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情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好。”
景柏正面无表情的捏起她的手,从她的指尖取下那支烟,连同自己的那支一起丢到了垃圾桶。
他这才转身离去,他向来不回头,只是往前走。
今天也是一样。
郁情怔怔的仰起脸,如今的晚上已经不见了星星,漫天的黑云,遮蔽了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
景柏正一路下了楼。
周欢迎上来请他跳舞,他拒绝了。
司机将车开到他面前,景柏正的手搭在车把手上停下,侧过脸,对司机说:“今天我自己开车,你下班吧。”
“先生,您喝酒了。”
景柏正淡淡道:“我没有喝。”
司机闻不到酒气,景柏正向来说一不二,只好同意。
景柏正开着车回家,一开始还能正常地开,直到越来越快。
满腔的火在胸腔中燃烧沸腾,烧落的焰泪往下掉,灼的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分不清这样的情绪到底是权衡利弊后的后悔,还是什么,亦或者只是他失去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东西,为此感到心疼。
他不想去想,只是想发泄。
车玻璃上落了雨滴,雨越落越大,随着开着的车窗飘进来,落到他脸上。
管家迎上来的时候,看见景柏正满身湿透,惊了一跳:“先生,您被雨淋了吗?”
景柏正低声说:“嗯。”
管家让佣人将车开进车库,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明明车上有伞,明明可以关窗,有一千种应对下雨天的办法。
但景柏正还是被淋湿了。
他走上前,试图确认景柏正的健康状况。
却发现景柏正面无表情,仿佛没事人一样,然而眼睛却发红,甚至还有红血丝。
就像是,哭过一样。
但是,管家任职了好几个月,只听说过景柏正冷血无情,从未见过他有过失态的时候。
……
郁情没有等到舞会结束就下了楼。
她走到门口,张骥见她神情有异,不由得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郁情淡淡的说:“遇到景柏正了。”
“你俩发生冲突了?”
郁情顿了一下:“没有。我明天可以领证离婚了。”
她笑了笑,看向张骥:“明天可能要请假。”
她艰难的假装没什么,然而正是因为实在太正常,张骥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郁情一开始还回,后来就没有力气了。
第二天一早。
郁情起床洗漱叼着一个面包准备走,快出门时,她想到了什么,踌躇片刻,还是回到卧室,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抽屉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张纸,很陈旧了,她拿起来,看着上面锋利的笔迹,依稀想到了父亲,为自己签订这张订婚协议书时,他在想什么?
他希望女儿可以有依傍的夫家,永远活得幸福快乐。
可是……
可是。
她捏住订婚协议书的两角,微微用力,可撕开一个小口,她又松了劲儿,喘息片刻,她不再犹豫,用力撕成两半,丢进了垃圾桶。
爸爸,指望别人没有用,她只能指望自己。
郁情到得很早,她站在民政局门口吃完了早餐,景柏正还没来。
她翻出台词本,将剩下的台词翻来覆去地背,对着电线杆子旁若无人地念,从生疏背到滚瓜烂熟。
八点半到十一点。
上午来离婚的人并不多,民政局旁边的超市坐着个老太太,见她脚像是扎了根似的,以为她是来结婚的,不由得问了她一句。
郁情笑着说:“婆婆,我是离婚的。”
“是不是男人不想离啊?”她长得漂亮,老太太不由得劝道:“离婚是大事儿,得跟父母商量好。”
郁情没再说话。
老太太还要再说,却见红绿灯处驶来一辆雷克萨斯,停到了郁情面前,走下来一男一女,就没再出声。
郁情打眼看到了柳嫣,对景柏正说:“耽误的时间是接人去了?”
景柏正难得嗯了一声,柳嫣想说什么,看了景柏正一眼,却没说。
郁情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她已经不在意了,喜欢过一个人,放弃的时候,就应该有一些情绪浮动。
或许会后悔或许觉得自己可以再忍忍,这都是正常的。她原谅自己,也愿意给自己时间,将心慢慢腾出来。
两人走进民政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排到了他们,工作人员看看两人,不由地问了一声:“考虑好了吗?”
景柏正淡淡道:“考虑好了。”
郁情笑道:“您放心吧,我们是和谐分手。”
来离婚的人多了,却没见到这么平静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闻言便摁了章。
柳嫣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到那张离婚证终于打了出来,顿觉有一种流浪十年总算到了地方的欣慰感。
再看郁情,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只是想到景柏正刚刚的话,还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让助理去买水的时候,故意说了一声:“买六瓶就够了,其余的人也不算咱家的了。”
在场的人算上司机等人,总共七人。
助理正要点头,却见景柏正说:“你数学不好?”
柳嫣一愣:“怎么了?”
景柏正对司机说:“你去吧。”
司机秒懂,跑到超市买了十来瓶水,送了工作人员三瓶,分给众人,剩下的放到了车上。
柳嫣拧开瓶盖,正准备喝,忽然听见景柏正说:“你很高兴吗?”
柳嫣:“?”
景柏正冷冷的盯着她,愣是看得她脊背发凉,上挑的嘴角也掉下来了。
她嘴角颤抖,真想告诉郁情,景柏正故意磨蹭了两个小时才过来,但怕郁情张狂,柳嫣硬生生忍了下来。
那股子翻越不停的激动,也渐渐平息。
郁情将离婚证拿到了手,在掌心摩挲,准备离开。
却被景柏正叫住。
“奶奶回来了。”
景奶奶一直在国外养病,郁情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景柏正淡淡的说:“昨晚,她要见你,你的意思呢?”
郁情想了想:“她知道我们离婚了吗?”
景柏正顿了一下:“没说。”
景奶奶对郁情算是好的,景母折腾她的时候,也说过景母。
再者,景奶奶跟郁情故去的奶奶是好友。
她不好直接拒绝。
“见一面吧。”
她看向景柏正,也看到了景柏正眼中的意思。
婚姻存续时期他们不曾有过的默契,竟在此刻产生了。
“离婚的时候,先不要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