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退婚

一双眼幽邃深沉，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冷冷的，看不出一丝病态。

但只有魏枝清楚，昨天夜里，那张凝了她三成灵力的药符，瞬间燃尽。

历来唯有油尽灯枯的人，才会有这个效果。

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下，见檀肆没开口，梁老爷子不满地低斥了一句，“不舒服就自己回房间待着！退婚这么大的事，你哪儿都不许去！”

江心肉眼可见地白了脸。

梁妄在外面是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到了梁老爷子和檀肆面前，立刻怂了。

只好对江心道：“我先送你回房，一会儿再过来。”

江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房间布局，除了檀肆身边外，房间里没有其他空位可坐。

要是她走了，魏枝不就能站在梁妄身边了吗？

于是强忍住梁老爷子带来的羞辱感，摇头，“没事，事关枝枝，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在场。”

“哼，我看你就是怕退婚不成功！咳咳咳……”梁老爷子气得一阵咳嗽。

叶蓝心赶忙走上前去顺老爷子的背，又调整了一下输液速度。

原本这些事不该叶蓝心操心，但这里是江氏医院，她又刚好是关于心脏病方面的主任医师，便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忙碌过后，叶蓝心递给魏枝一个眼神，让她赶紧进来。

魏枝走进门，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悄悄替老爷子把了下脉，看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问了声好。

今日魏枝穿了件白色吊带裙，瓷白薄背自然挺直，杏眼亮晶晶的，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梁老爷子看得心生欢喜，冲魏枝招手，“来来来，小丫头，坐爷爷这来。”

客厅没开灯，视线昏暗。直到魏枝走进来，梁妄才看清她的模样，对比当年，她变得更漂亮了，也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他眼前一亮，正想开口让魏枝站自己身边，就听身后的江心先一步开口，“爷爷，魏枝是小辈，怎么好和您坐在一起呢，不如我看……”

她本想说让魏枝去客厅等，却听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檀肆幽幽张口，“坐这边来。”

此话一出，全场骤静。

在场这些人谁不知道，檀肆虽然没有过分洁癖，但他气场强大，性情冷漠到不近人情。

一米之内绝无人敢靠近。

此刻却主动提出让一个父母心机深沉的外姓养女坐在自己身边，传出去怕是要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就连梁老爷子眼底也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地，便转换成一道颇有深意的笑容。

“你们几个小辈差不了几岁，平时多接触接触也好。”

有檀肆本人亲自放话，再加上老爷子的同意，其他人必然不会说什么。

江心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凭什么魏枝这种低贱的身份配坐在檀肆身边？！

如果将梁妄比喻成高岭之花，檀肆在她心中则是高不可攀的神祇，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儿，不敢亵渎半分。

可如今这尊神就这么被玷污了，还是她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让她怎么接受！

最关键的是这份殊荣——如果不是因为魏枝抢走了她17年人生，让她在腐烂发臭的穷人家生活这么多年，一定是她的！

魏枝感受到了江心的敌意。

她瞧了江心一眼，有些莫名。

坐在檀肆身边后，便凑近他耳朵小声问了句：“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独属于少女的馨香顺着凉风渡过来，很清新很干净。

檀肆垂眸扫了眼魏枝，见她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问得认真，唇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我身体一向很好。”

魏枝：？

她观察了一下檀肆的面相，眉心红中带黑，哪里好了？

但瞧着檀肆略带揶揄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过来，脸腾地一下红了。

飞快坐直了身子。

其他人的目光还停留在他们这边，看到檀肆唇边的笑容，几人恍惚有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错觉。

江民生开完晨会赶到病房时，先歉意地给梁老爷子弯腰赔了个礼，又对坐在一旁喝茶的檀肆微微点头，随后才坐在叶蓝心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对众人说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作为整个医院的领导者，江民生习惯性先发问。

他首先看向魏枝，“听梁老爷子说，退婚这件事是你先提出来的？”

魏枝点头。

“你应该知道，以你的身份，嫁给梁家算是高攀。如果就这样取消婚约的话，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江民生的惯性思维是从理性角度切入，但这句话一出口，他又意识到对于两个女儿而言，可能都会受到伤害。

余光扫到自家妻子，江民生忽然想到了另一种提问方式，“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檀肆端着茶杯的手微顿，漆黑的眼看向身侧。

后者被问得一懵，赶忙解释。

“没有没有！”

这个回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江闻松点头，又道：“既然这样，可以给我一个退婚的理由吗？虽然你不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但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向懂事——”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落在檀肆身上。

对方低头吹着茶叶沫，碎发压着眉，柔和了几分平日的凌厉，看上去似乎并不关注这种私事。

但江闻松对这位的性情有一些了解，若不是他感兴趣，别说涉及梁老爷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懒得看一眼。

江闻松将视线平移回女儿脸上，道：“江梁两家联姻，不仅仅为了你与阿妄两个人的感情，更多是为了巩固彼此家族的实力，便于财富传承。你们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感情复杂些也正常。等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婚姻最好的状态是相互尊重，相互扶持，情爱不能维持一辈子，适合你的才是最重要的。”

一段话说完，江闻松明显感觉一道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

他抬眼，正对上檀肆那双深如漩涡的黑眸。

“嗯……”

一旁的魏枝并不知两人的暗流涌动，认真思考了一番，出声：“江叔叔，您说的我都理解。但婚姻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之前您希望我能在婚后到公司工作，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很抱歉，我还是想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闻松有些意外地看过来，“难道你不想和阿妄……”

梁妄闻言也看向魏枝，握着江心的手无意识攥了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