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鱼竿要怎么做？

赵语立在院子里，看着枝丫乱窜的竹子，有些苦恼。

理想很丰富，现实很骨感。

她哪懂这个啊！

首先是鱼钩，拿什么做呢？她本来是想用竹枝枝叉做的，但枝叉太大了，河里鱼得嘴巴估计都没有枝叉大。

她沉思的功夫里，房里的赵言也从房里出来了。

赵语看他除了脸色不好，身体有些羸弱之外，其他倒是还行。

赵言抬头看了又看四周，没见过似的，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兄长？不休息了？”

赵言闻言愣了一下，慢慢走到她跟前，“躺太久了，起来活动活动。你在做什么？”

赵语指了指地上的竹子，“我想做个鱼竿去河里钓鱼来着。”

她语气惆怅，赵言却心领神会，“没有鱼钩？”

“可不是！”

赵言沉吟一瞬，问她，“家里可有绣花针？”

“对呀！”闻言的赵语高兴起来，她怎么没想到！赵家也只是这几年才开始败落的，找根缝衣服的绣花针，想必也是能找到的。

赵语风风火火，往正屋里找，也不知道搁哪里了，赵家根本就没有针线篮这种东西。

“在找找有没有棉线。”赵言在外头喊到。

吭哧吭哧一顿找，总算在正屋墙上的缝隙里，找到一根插进去的针，又在赵母的旧物箱里找到一捆棉线。

赵语举着针和棉线到他跟前，邀功般笑得得意，“看！”

看得他一阵恍惚。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做啊？”

赵言正要自信的点头，又有些迟疑，“这，这个男孩子都会吧？”

这个解释很画蛇添足，赵语再次古怪的审视他。

“咳！”赵言掩饰的咳一声，“先生个小火，把针头放在火上烤，烤一会儿，再慢慢把针头掰弯，不然针会断的。”

赵语再次按下心中的困惑，按照他的指示去生火，只是从把针掰弯那步开始，就被赵言接手了。

他看起来虽然无力，动作却很麻利。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一柄崭新的鱼竿便出炉了！

赵语爱不释手的捧着，希望今天能有收获，才不枉费他们的功夫。

“知道用什么作饵吗？”

赵语一副少看不起人的神情，“蚯蚓嘛！”

“咳咳咳！”赵言身体实在是羸弱，这动手的一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既然如此，那便辛苦妹妹了。”

赵语此时正高兴，也不介意他要去休息，右手一摆，拿着鱼竿，拿着木盆便往河边去。

——

正忙时候，该下地的已经下地，该收拾家里的也正忙碌，路上倒是不曾遇到其他人。

此时太阳已经升高了，赵语在河岸边找了个遮阳的位置放置木盆。挖蚯蚓则是到河边的树底下，用树枝刨。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原因，她的身体倒是有些力气，不一会儿就挖开了。

忍住恶心，克服了心理，赵语才敢把不断扭动的蚯蚓抓起来，小心翼翼的套在鱼钩上。

把线一抛，找个石头坐着，静静的等着。

树上有蝉鸣，还有鸟“咕咕”叫，在河边的缘故，也不怎么热，倒是惬意的很。如果蚊子没有这么多的话。

鱼还没上钩，尽是拍蚊子的声音。

大碗村的这条河河床大，水流不急，水又清澈，小鱼倒是挺多的。往年也有很多人像赵语似的，来河里抓几条，打打牙祭。

在她昏昏欲睡，被蚊子烦不胜烦之时，棉线动了。

赵语激动的把鱼竿一抽，一条两指宽的小鱼跃出水面，挣扎的甩着鱼尾。

惊喜的把鱼拉回来，没想到开张大吉，第一条鱼比想象中的要大。

不甚熟练的把活蹦乱跳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放到装水的木盆，成了！晚上有鱼汤喝了！

接下来还是抓蚯蚓，放鱼钩，等待，有鱼上钩，再收鱼。

晌午，赵语终于捧着木盆回家，收获颇丰，两条两指宽的鱼，十条食指大小的小鱼，让首次钓鱼的赵语高兴不已。

“回来了？有收获吗？”

赵言听到动静，噙着笑看过来，他坐在灶房门口，脚边放着一把刚割的韭菜。

莫名让赵语的心跳了跳，“哥？”

不是文绉绉的兄长。

赵言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拿过鱼竿，没察觉她的异常，探头往木盆里看。“嚯！这么多？今日有口福了。”

他的话让赵语顿时回神，不自然的偏过头，她方才怎么会在这人身上看到她哥的影子？

“是，是呀！”赵语说着，捧着木盆来到大水缸旁边。

这处垫了小石子，又做了排水沟，平日里都是在这里洗漱洗东西。

随即难题又来了，放下木盆后，赵语想到一个致命的难题。

她不会杀鱼啊！

眼巴巴盯着还在游动的鱼，像一道吃不到嘴里的美食。

赵语不抱什么希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赵言，“或许，你也会杀鱼？”

赵言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向她展示了他不仅会杀鱼，还会做鱼！

工种一下子被调转，赵言在杀鱼，赵语在收拾韭菜，顺便被安排去拔了两棵葱。

“火要小点，慢慢烤。”

赵言把收拾好的两条大鱼，用葱姜水腌制，没有盐没有油没有任何调料。没法子，刚好有现成的韭菜，用洗干净的韭菜把鱼包裹住，用小火慢慢烤。

火不能大，否则要糊锅，赵言慎重的对着烧火的赵语一番交待。

赵语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郑重的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膛里的火。

随着火温升高，包着鱼的韭菜被烤软了，扒在鱼的表面，韭香随着炙烤，汁水渐渐渗进鱼肉里，香味慢慢瓢上来。

赵语已经两天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食物了，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叫起来，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看着赵言动作熟练的翻动鱼身。

不多一会，两条鱼便被端上了桌，一人分走了半个黄瓜。

这个时候应该不顾一切好好吃鱼的，但坐对面的赵言一副欲言又止我有话说的模样，让赵语放下了筷子。

本来赵语决定吃完再谈，显然对面这位有点藏不住事。

“咳咳！”赵言轻咳，“妹妹，有件事要同你讲一下。”

赵语瞄了一眼碗里的鱼，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可能是发烧的原因，我已经记不起来从前的任何事情了。”对面的赵言说完，一脸真诚的模样。

嗯？等一下，这套说辞怎么这么熟悉？

赵语一脸无语，用的借口都一样，不愧是老乡。

“我信，”她也一脸真诚，比赵言更有说服力。

赵言闻言顿时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一个担子，随即他又听赵语开口，

“因为我前两天也是这么对别人说的。”

空气瞬间呆滞了，赵言哑然，脑电波暂时无法启动。

“宫廷玉液酒？”

赵言不是很想接，感觉很羞耻，脚趾扣地，但仍旧开口接了下一句，“一百八一杯。”

“哎呀！”赵言满脸都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一把拉过赵语的手不放，“亲人啊！你都不知道我醒来有多慌！啥也不知道！生怕在你面前露馅！被当成妖物拖出去烧了！”

赵语还是很高兴的，在一个陌生的朝代，能遇到同频率的人。

“可不，这年头不是都不流行穿越了吗？一穿还穿俩！”

“咱穿的哪个朝代啊？能想法子搞钱吗？这整天吃饭没个盐味可不行啊！”赵言被解放天性一般，可见今天被憋成啥样了。

赵语“咔嚓”咬了一口黄瓜，惆怅的开口，“不知道呢！搞钱也指望不上我，我啥也不会啊！”她这话说的毫无负担。

对面赵言也叹气，“我的专业也没啥用，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两人同病相怜的碰了碰手里的瓜。

“哎妹妹！你怎么到这的？”赵言又好奇打听。

眼看着鱼要冷，赵语也顾不上唠嗑，用筷子扒开韭菜，夹里边的鱼肉吃。

“车祸，睁眼就来这了。”

“我也是！咱们太有缘分了！”

赵语嘴里塞着鱼，这鱼肉虽然没盐没油，但表面脆香，内里鲜嫩带点甜，又裹着韭香。

只是，这味道……

赵语被自己猜想惊讶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赵言，是个体育老师…”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却瞬间满脸的泪，吓得他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

“哥！”赵语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是我啊哥！”

“阿语？”赵言还没从认老乡的情节出来，这怎么就突然跳到认亲妹的情节了？

“哥啊！你的八块腹肌没有了！”赵语哭的凄惨，哭的委屈。

赵言刚上来的情绪被她这话气的，本来莫名其妙来这地方就烦，还穿到个小书生的身体！

一想到自个当初那身材！那体格！再看看如今这走三步得喘两步的样，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来自同时空的人，欢喜倒有，亲近却无。

直到这一刻知道他是赵言之后，她终于像个委屈的小孩，有依靠了，才敢放声的大哭。

突然的死亡，突然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迷茫，害怕，伪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出口。

赵言心疼的摸着她的头，从小到大，还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我们阿语受委屈了！没事，哥来了，不害怕。”

“你不知道，我吓死了！这家人穷死了，饭也没得吃，火得自己生，连喝水都得自己挑！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赵言静静听着她细数这两天的不容易，可不，这都是什么艰难开局。

“行了，别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不吃鱼要凉了。”他这么说着，方才还抱着他痛哭的人瞬间放开他的大腿。

饭后，赵语向赵言说了两位原主的情况，以及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搞钱计划。

毕竟按照他俩现在这身体素质，下地干活是干不动的。

家里还有二十个铜板，钱生钱才是硬道理，还得搞清楚现在的物价。

“哥，你有什么想法？”

赵言沉吟，他在想另外的事，如果赵家俩兄妹先后性情大变，都不记得从前事，会不会引起村民的忌讳？

他这么同赵语讲了自己的担忧。

赵语大手一挥，表示不必担忧，她来解决，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言想起自己妹妹那小嘴巴巴，收缩自如的演技，莫名安心了。

两人商议后，决定去田里查看自己现有的资产，就背着背篓出门了。

于是这天，大碗村的人都惊奇的发现，那眼高于顶的赵家书生居然出门了，不仅出门了，还好声好气的同他妹子一道去地里了。

这是什么天老爷的奇闻哦！

赵语就算了，饶是赵言这么厚的脸皮，都撑不住别人时不时投来探究、惊奇的目光。

“别露怯，表情自然点，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你知道的，胡扯我是最会的。”

赵语低声安慰，对着迎面走来的人满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