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眼见。
宋茵自然不会蠢到跑到裴恒面前,矫揉造作的说,当年救他的人是自己,他并非轻易信他人之言的人,若成自然是能将宋蕴拉下马,可不成,她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只是……该如何让他察觉呢?
宋茵辗转反侧,闭目深思,透过一片黑暗,追思往日.
多年前,刘茹母女故意为难自己,让她去山上寻药草,在无名山上发现了受伤的裴恒,那时,宋茵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他受了重伤,血和泥土染了满身。
她救他,并非因为心善,而是他腰间的玉佩,一看便知并非常人,若是能救下他,说不定日后能保她和娘亲周全。
宋茵在山上照顾了他几日,裴恒转醒,却伤了眼睛,必须要找大夫医治,于是带他下了山,没想到在山脚下,遇到了宋蕴和一男人私会,男人似乎是认出了裴恒的身份,同宋蕴耳语几句,宋茵便被赶回了家。
多年后,宋蕴便成了这裴王妃。
是了,当日裴恒说过的,若是他能康复,定然娶自己为妻。
宋茵当时就吓到了,她不过只是想和母亲有正常的生活而已。
思绪渐回,宋茵缓缓睁开了双眼,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姐姐啊姐姐,小偷只能偷了结果,却偷不走过程。
夜色未退,宋茵从床上爬起,取了一件薄纱。
“荷叶!”
荷叶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照明。
“茵娘子,可是做噩梦了?”
“去帮我采些桂花来。”
桂花?荷叶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也没有多问,立即去找桂花。
很快,她挎着一篮子的桂花回来了。
宋茵已经梳洗好了,坐在梳妆台前,点燃了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喷了一些刨花水在头上,拿着木梳梳着头发,桌上,还放着一根短笛。
“茵娘子,桂花取来了。”
宋茵淡淡的嗯了一声,那些桂花编起花环。
晨曦将至,天边染了一点亮色。
这个时辰,裴恒也该起来练功了。
她穿的一身雪白,将花环戴在头上,莲步轻移,如同仙女降世。
宋茵提前到了裴恒练功的地方,吹响短笛,悦耳的声音倾泻而出,如同山间的清泉。
裴恒听到声音,如同被点了穴,顿在原地。
“王妃不是在禁足么?”
阿三点头:“是啊,听凤鸣居的人说,王妃虽然又哭又闹,但也忌惮王爷雄威,不敢忤逆您的意思啊。”
那就奇怪了,为何会听到她曾经吹的歌曲?
这曲子大概是她自创的,裴恒从未听过。
大概是想以旧情来求情吧。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心软。
自宋蕴进府以来,自己确实是忽略了她。
一走近,身旁的阿三立即道。
“王爷,不是王妃,是茵娘子!”
裴恒抬头,见场院里盘旋的精灵,微风轻轻浮动,随着她的舞步蹁跹,桂花飘落,盘旋在她的身边,与清风并行,香味徐徐的飘入鼻尖……
“阿三,王妃在王府,有用什么乐器来打发时间么?”
“倒是没有,王妃倒是很爱吃东西,尤其是酸的。”
裴恒抿唇,他记得,曾经救自己的人身上有桂花香味,喜欢吹笛子,那笛声独特,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相似的。
只是,身为姐妹,有些相似,也是应该吧?
可随即,他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宋蕴似乎对茵儿并不是那么喜欢,若她真是有什么绝活消遣,怎么可能分享给宋茵?
“王爷,要不要过去?”阿三见他在原地踌躇许久,开口问道。
裴恒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刚走,宋茵停下舞步,清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裴恒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抬手,拭去额角的汗水,勾唇浅笑。
转眼到了晚上。
凤鸣居。
“王妃!王妃!王爷来了!”心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将这喜讯告诉给宋蕴。
宋蕴顿时喜笑颜开。
“真的?快,来给本妃梳妆!”
裴恒进来时,宋蕴已经梳妆好了,她穿了一身藕粉色齐胸裙,外披一层薄纱,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妩媚。
“参见王爷!”
“起来吧。”
他大步走了过去,拉过一把花梨木圆背交椅坐下,双腿微岔,蔽膝盖在膝上,威风凛凛。
“王爷,公主府的事情,是妾身的错,怪妾身平日骄纵了下人。”
她低垂眉眼,噘着嘴,委委屈屈。
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裴恒的任何回应,她腿都已经站酸了。
“王爷?”她抬眼,对上裴恒的眼,他眼里深邃,如同不见底的深谭,没有一点情绪。
“王妃好像很久都没有吹奏了。”
宋蕴表情一僵。
她压根不会什么乐器。
可听裴恒这话,大概是曾经他被宋茵救下的时候,听到她吹的乐曲吧?
“妾身并未带着笛子来王府,再说了,自从待嫁以来,每日都要学女红和管家事宜,太久没碰,都有些生疏了。”
宋蕴找补道。
裴恒微微蹙眉,显然对她这个答案是不满意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
“王妃当日在山上冒险救了我,天寒地冻的落下了病根,另本王愧疚又心疼,最近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
“本王很久没吃过你做的椰奶酥了,很想念那样的味道,不知,本王可还有机会吃到?”
她哪里会什么椰奶酥!
宋蕴眼神飘忽,嘴唇咬的泛白,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哎呦呦的叫了出来。
“好疼啊,妾身的肚子好疼!”
她使劲捂着肚子,此刻,甚至恨不得自己赶紧有什么小产的迹象,好让王爷见了血,无暇顾及其他。
“王爷,妾身身子不适,不能伺候您了。”
她身子发软,都快要站不住了。
心儿上前搀扶住王妃,全程,裴恒面无表情,仿佛一个看客,宋蕴如何,似与他无关。
“既然不舒服,那就早些休息吧。”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有一句关心,起身离开了。
“他……他是不是起疑心了?”
裴恒一走,宋蕴立马恢复了正常,只是一想到他的冷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她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