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忆2

头灯的白炽灯散发出惨兮兮的白光，刺得简未眼睛生疼。

电视剧里面说想哭的时候就抬头，这样眼泪就掉不下来了，简未信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用上了，假的。

许心声音大气势足，“你整天工作工作工作，你管过女儿吗，现在想起来装个慈父，早干嘛去了！上次家长会是你去的吧，啊？你都听什么回来了你跟我说说！”

“我许心的女儿，平时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喋喋不休。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简德凯说，“明天我再去学校一趟，必须把给小未讨个公道。”

简德凯打算拿出做生意谈判压价的气势，实在不行就找关系，然后给简未办个转学，换个新环境，很多东西都会慢慢过去的。

许心一腔怒气没处发泄，说起做父母失职，她没比简德凯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半步，她自己也心虚。

余光看见简未坐在沙发上在哭，她侧对着两个歇斯底里的大人，晶亮的泪珠挂在脸颊。

许心的胸膛快速起伏。

简德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小未受委屈了，这段时间先请假，你要是有空就带她出去玩，散散心。”

“请假？旅游？”许心的情绪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出了这种事情就光想着逃避是吗？被人欺负的时候为什么不吭声？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讲，不和老师讲？人家怎么光盯着你不放？”

“你可是我许心的女儿，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窝囊。”

接连的问句把简未砸的头脑发懵，妈妈终于发现，她的女儿不仅成绩不好，而且懦弱，胆怯，简直一无是处了是吗？

简未闭了闭眼睛，更想哭了。

简德凯站起来和许心吵架，两个人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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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德凯带她评估过心理情况，在一个半小时内要她打开自己，简未做不到。

她盯着医生桌上的百合花，尽量给出正常的答案，最终结果是良好，没有抑郁倾向。

其实简未确实还好，她只是偶尔有一些焦虑，但是并不严重，会随着手头上的事情转移。

可能最大的问题是性格变得有些畏缩、回避。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简未照样生活，照样庸庸碌碌，偶尔天马行空地幻想。像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那样。

只有周星辰觉得这样不行。

被人插队不敢说话、遇见人群下意识回避、经常性发呆、不爱回话，不管是面对面还是在手机上。

周星辰被她搞得头脑发懵，笑都笑不出来了，但是他胖，板着脸也不会显得吓人，“遇事说话，不要回避！”声音带着一股压迫，好像简未不开口，他下一秒就能转身走人。

简未认真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暴躁地低下头，整个人蔫蔫的，“知道了。”

简未想起来了，她当年答应过周星辰的，遇事要说话，不能逃避。

但是人家不想听，还要主动说吗？

周星辰没教，简未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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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四点了，还能睡一会儿，反正二中校规如摆设，迟到了也就是罚值日。

简未揉了揉自己的脸，用了很大力气，几乎把皮肤搓红，她收拾好东西去睡觉了。

事实证明，简未高估自己了，她再醒过来已经九点多了，夜里睡觉没有拉窗帘，此时整个房间大亮，让简未不合时宜的苏醒显得多此一举。

算了，上午逃课吧。

睡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继续整理设计稿。简未没有学过这些，基本不会画图，只会看。两位设计师发过了二十几张图，简未一张一张打印下来，仔细看，对着妈妈留下的手稿和书，慢慢看。

投入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简未倒是不太饿，但是大门被拍得咣咣响。

出去一看，是校服扣子都要扣到最后一颗的周星辰，他把共享单车停在一边，抬手取下挂在门口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包子，应该是他妈妈做的。

可惜早就凉了，冷透了。

周星辰压着脾气问她，“为什么不吃早饭？”

我哪知道啊，简未心想。

“上午没出门，没看见。”

周星辰忍不住皱眉，“为什么逃课？”

简未衡量了一下，到底是逃课更让周星辰生气，还是没有吃他送的早餐更让周星辰生气。已知周星辰四年前就知道自己是学渣，同时特别能包容学渣，可得，简未应该立即给早餐道歉。

“这是阿姨做的吧，大早上起来就得蒸包子得起多早啊，好香啊，快给我吧，替我跟阿姨说声谢谢。”

周星辰定定地看着她，一秒，两秒，简未快笑不下去了。

“简未，别气我。”周星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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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未最后也没得到那两个大包子，被周星辰推车而去的背影搞得莫名其妙。

她关上门，听隔壁传来脚步和说话声。

陈北望，“包子你没吃啊？”

“忘了，早上忙着背单词来着。”

“那你昨天晚上非得吃包子。”陈北望埋怨，“下次还是煮面吧，那个省事。”

“……好。”

简未敛下眉，心里闷闷的，她好像再也没有免费早餐了。

不是不想管自己吗？简未讨厌周星辰这种道德感。好像不给她饭吃，简未能把自己饿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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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未下午去上学的时候瞧见周星辰了，和小时候一样有劲，把共享单车蹬得起飞。

上坡的时候还是那么个速度，周星辰微微起身，校服兜出风来，露出一截腰。

简未看了眼手机，不会迟到的不着急。

躲自己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劲，反正两条腿本来就比不上两个轮。

进班的时候正是课前准备时间。五班三十三个人，六十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简未幻视转学第一天。

她一直觉得五班的同学特别像某种生物，像猫头鹰，或者那个一排小猫的表情包。

这种呆萌怪异的整齐程度不像一个散漫凌乱的班级能做出来的。

大家一起行注目礼，目送简未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桌面上放着一张成绩单，是上周五英语小测的成绩。

简未，27/150，34/34。

好消息，有一行是满的，坏消息，这一行是排名。

但对简未来说，都算不上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