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留宿

夜渐渐黑了，天光已经完全敛去，唯天上的一轮圆月，洒下淡淡的银辉，整个上京仿若被披上一层轻柔的银纱。

顾景云在刑部忙碌了整日，离开刑部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一踏出刑部的大门，他便吩咐车夫往文国公府赶去。

夜幕低垂，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马车踽踽行于路上，最终在文国公府的大门前稳稳停下。

顾景云在马车上不过短暂小憩，此刻虽满脸倦意，一下马车却未作丝毫停留，便踏着月光径直向东院走去。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洒在顾景云的身上，勾勒出他清隽俊秀的身影。

李令月沐浴后，便换了身素雅的浅色单衣，手里执着昨日未读完的旧书，斜斜倚靠在软塌上等顾景云回来。

整个东院寂静无声，几间屋子便只有主屋的卧房仍掌着灯。顾景云轻轻地推开卧房的门，一股淡雅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顾景云眉目渐渐舒展，仿佛整日的疲惫瞬间被抚平了去。

入了内室，顾景云一眼便望见了安然伏于榻上的李令月。李令月伏于榻上，一头长发从背侧垂下，蜿蜒及地，如墨般铺陈开来。李令月似乎是刚出浴，身上虽着了一件轻便的单衣，却仍遮不住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顾景云轻轻移步过去，只见李令月双目微阖，眼睫低垂，仿佛睡了过去。

雀姐儿瞧见顾景云回来了，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接过顾景云脱下的氅衣，“郎君，你回来了。”

顾景云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李令月身上。

雀姐儿会意，恐扰了李令月，轻声说道：“小姐一早便嘱咐厨房做了一桌郎君爱吃的饭菜，说要等郎君回来。约莫是白天累着了，方才不小心伏在榻上睡了过去。”

顾景云轻点了下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郎君，是否要我唤醒小姐？”雀姐儿恭敬问道。

顾景云微微摇头，“你先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雀姐儿看了眼熟睡的李令月，又看了眼顾景云，低头退了出去。

顾景云轻轻走到李令月的身旁，默然看了片刻，解下自己的外袍，弯腰欲为她披上。

李令月似被这细微动静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顾景云轮廓分明的下巴和白皙侧脸瞬间闯入她的视线。两人距离挨得极近，一股清冽的药香味，扑入李令月的鼻息。

顾景云一怔，“是我吵醒你了？”

李令月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夫君，你回来了？”

顾景云点了点头。

李令月坐起身来，看着顾景云为她披上的外袍，心中微暖，“可是用过膳了？”

顾景云沉默片刻，“还未。”

李令月轻轻“嗯”了一声，终究忍不住道了一句，“夫君就算公务再忙，也应当注意自己的身子。”

顾景云微微颔首，并不反驳。

李令月嘴角漾起一丝浅笑，“夫君不若小憩一会儿，我这就让雀姐儿嘱咐厨房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

顾景云心中微微一动，“有劳娘子了。”

顾景云看了李令月，想了下，又道，“以后娘子不必特意等我”

李令月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唤了雀姐儿进来。

不多会，雀姐儿和春桃便将重新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直至用完膳，两人却也未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景云站起身来，抬首看了眼屋外天色。

此时，夜已经彻底黑了。

顾景云目光落在李令月身上，微微一笑，“夜已深，娘子早些休息。”

李令月点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失望还是别的。

就在顾景云转身欲走的时候，却被身后的李令月叫住，“夫君，今晚……可否仍在此歇息？”

顾景云转过身，望了李令月一眼。

李令月抬首看他，面容平静，“若夫君今日宿在书房，便是整个文国公府明日又全都知晓了。”

顾景云微微一怔后点了点头，倒是他疏忽了。

李令月松了一口气，轻轻淡淡一笑。

深夜。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屋内的两人似乎都未睡去。两人虽然共处一室，但却各有心思。

李令月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中思绪万千。屋内突然多了个男子，这种感觉到底让她有些不自在。

顾景云闭着眼睛，脸上却无丝毫睡意。

他本就浅眠，便是稍有动静便回醒来，又因着身子体弱的缘故，常常难以入眠。

夜越来越深，李令月最后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顾景云微侧身，看着榻上李令月，有一瞬间的怔然。他轻轻地起身，移步至李令月的榻前，柔和而清澈的目光落在李令月的脸上。

李令月眉目间的神情柔软，面容宁静而恬适。素影斑驳，洒在她的脸上，仿若白玉生辉。

顾景云微微皱眉，暗道若是李令月这般容貌出身在世家贵族，怕是求娶的人都会将门槛踩烂。

顾景云脚下许久未动，蓦然回神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睡梦中的李令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尖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醒来。

顾景云缓缓收回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天边渐渐发白，晨风骀荡。

顾景云起身的时候，李令月双眸紧闭，呼吸均匀，似乎还在沉睡。

看到榻上还在熟睡的李令月，顾景云唇边弯起一抹自己未察觉的笑意。他轻轻起身，恐惊扰了睡梦中的李令月。

李令月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顾景云已经不在房间内。

李令月缓缓起身，她昨夜未睡好，脸上还有将醒未醒的睡意。

雀姐儿听到屋内的动静，忙进来侍候李令月洗漱穿衣。

李令月抬眼，转向雀姐儿问道，“郎君可是已经入宫了？”

雀姐儿正在侍候李令月，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郎君一大早便起了，特地嘱咐我和春桃不要吵醒你。”

李令月微微颔首，“郎君可还是说了别的？”

雀姐儿将一支发钗簪于李令月发中，“郎君说今日会早些回来。”

李令月敛眉垂首，似叫人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