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平日里很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妃，此刻看着琼华郡主的目光堪称阴森，连那一点笑意也显得森然：“你那母亲倒是狠心得很，只是因为你嫁给晋王，便要与你断了母女关系。”
“这原本是你们母女的家务事，我不应当多管什么，但眼下你既然成了晋王妃，有些事情便该知情识趣，自己与我们这些长辈开口说明才是，为何今日之前，我从未在你口中听闻。”
琼华郡主冷汗几乎要流下，她比谁都清楚，若是没了嘉懿大长公主独女这一个身份，她在晋王与舒太妃的眼中，根本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嫁给晋王的这些日子，她早就不是当初有情饮水饱的琼华郡主，晋王时如何对待她的，这么些日子，也已经看得分明，但事已至此，她已然失去了自己母亲的疼爱。
且晋王又是皇家子弟，想要和离绝无可能，若是被休，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好在如今晋王也还是天子膝下颇为看重的皇子，若是她抓着晋王，未必不能搏个皇后。
正因如此，她才迟迟不敢将自己如今的处境告诉舒太妃，晋王还好糊弄，或许能因为自己母亲的威势暂且观望，但舒太妃人老成精。
只要舒太妃发话，自己在晋王府中必然无立足之地。
“并非有意隐瞒祖母，只是此事乃是母亲与我置气，不是什么大师，不值得让祖母心烦，故而从未对祖母言明，还请祖母见谅。”
琼华郡主一时间寻觅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用敷衍晋王的话暂且来敷衍舒太妃，然而舒太妃是何等精明之人，当即冷笑出声：“这话你用来应付你那夫君也就罢了。”
“拿来敷衍本宫，实在不够看，你母亲是何等心性的女子，若非事出有因，如何会割舍下你这唯一的血脉，你若是切实说来，说不得还有与你母亲重修旧好的机会。”
“若是还要这般敷衍了事，那你也只能当一个弃子！”
舒太妃横眉冷目之下，琼华郡主当真有些慌乱，她犹豫片刻，将她是如何出言不逊得罪嘉懿大长公主，又是如何在嘉懿大长公主认宋森雪做义女之后彻底失宠。
她垂着眼帘落泪：“孙媳妇也不知晓，那宋森雪为何会那般得我母亲疼爱，按理说，她分明只是一个养女，出身也不高……”
“你以为你母亲当真是你母亲么？”舒太妃对嘉懿大长公主分外了解，听得琼华郡主将来龙去脉如此一说，便连连冷笑，“若你是她亲生血脉，莫说只是言语顶撞，便是你再糊涂，你母亲也不会舍了你。”
“原先你做的糊涂事，哪一件不比言语上的顶撞来得更让你母亲伤心？如今只是言语不妥当便被舍弃。”
舒太妃看着琼华郡主，颇为残忍的将自己揣测的真相吐出：“只怕你不是你母亲的亲生女儿，而那宋森雪，才是你母亲的亲骨肉。”
琼华郡主骤闻噩耗，脸当即白了大半，而舒太妃的话还在继续。
“若非如此，你母亲不会这般对你，而你自己得罪了你母亲的那日，只怕你那母亲对你还有几分期冀，若不是你言语上不妥当，只怕她至多是不搭理你。”
“又怎会像这般，狠心将你的颜面扯掉？”
琼华郡主听罢，更是说不出话，舒太妃捏捏眉心，不再开口。
琼华郡主看着这位长辈，嘴唇微微蠕动：“……求祖母帮我，若是没了母亲，孙媳妇也不知道要如何帮衬晋王殿下。”
她心中已有做法，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哀哀切切地看着舒太妃，舒太妃看破也不愿意说破，只是摆摆手：“我只告诉你法子，能不能成，还要看你自己。”
“如今我年事已高，原本不愿意掺和这等人命事，但你一心为了晋王，也没什么好说的。”
舒太妃让琼华郡主凑近，低语道：“你若是将宋森雪处理掉，你母亲自然又只剩你一个女儿，纵使不是亲生又能如何？你说到底，是她亲手养大。”
琼华郡主看着舒太妃，舒太妃那双已经不再清明的眼睛里，满是狠意。
她默然片刻，轻声道：“多谢祖母教诲，孙媳妇必然将此事办妥。”
话音落地，舒太妃便颔首：“趁着我那孙儿还未曾入宫，你就要将此事办妥，否则纵使我有心帮衬你，只怕你也在我那孙儿那处得不到什么好处。”
琼华再次叩头。
次日一早，琼华见过舒太妃，便带着婢女直奔贤妃宫内。
贤妃听宫人说是琼华来，当即便看向宋森雪：“你这义姐如今过来，只怕是要来找你的，如何？你见还是不见？”
宋森雪彼时正在与柳絮合香，听得贤妃说琼华郡主是来见她，便让芙朱伺候着她净手：“有什么好不见面的，她昨日当着舒太妃的面被拆穿处境。”
“今日还能留在宫中，想来是得了舒太妃的点拨，舒太妃到底是陛下的生母，若是能够与舒太妃见招拆招，说不得对娘娘要办的事情，也能有些助力。”
见宋森雪答应，贤妃当即便让宫人将琼华请入，琼华入内后，见得宋森雪，果然不似以往那般对宋森雪横眉冷眼，反而是亲亲热热的上前。
“原先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妹妹，如今我思来想去，还是要来对妹妹亲口道歉才好，不知道妹妹如今在宫中，过得可还顺心？”
琼华握着宋森雪的手，亲亲热热的，眉眼含笑，宋森雪暂且不知道琼华在想什么，便耐着性子与她周旋：“郡主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
“……啊，您如今不是郡主，倒也不能如此称呼您，但姊妹之情分。也并非你我能称，毕竟母亲膝下如今只有我一个。”
听得宋森雪看似周旋寒暄，实则在伤口上撒盐的话，原本养气功夫便不好的琼华，险些要当场翻脸，但转而想到舒太妃，她又硬生生忍下来。
“我到底是母亲的亲骨肉，也不会生分太久，如今你既然在母亲膝下替我尽孝，我必然要与你和睦。”
她看着宋森雪，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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