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折返回去,已经是日落西山。
但好歹,那村里的人大多认识,虽然防备,却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先去的胡岩妹夫家。
胡麻翻了翻记忆,妹夫冯志轩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去年才从赌场找了一份看场子的活儿,但又染上赌博。
妹妹胡青青嫁过去三年,才只回过娘家三次。
一次是三朝回门,第二次是他当上捕头,第三回是他重伤垂死时。
前两次冯志轩都有陪同,可最后这次,他冷着一张脸过来,而妹妹眼睛红肿,神色悲戚,不经意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淤青,估计是她想回娘家看看三哥,冯志轩不同意,家暴她了。
她娘很心疼,可这门亲事是胡青青自己选的,她又不让两个哥哥帮她出头,老太太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胡麻觉得,这丫头也不争气,他不太想管她。
几个汗流浃背的汉子,站在冯志轩家门口,手掌都要拍烂了,门才慢吞吞的从里边打开半扇。
“来了,叫魂啊叫。”一个妇人怒气腾腾地探出半个脑袋。
她人有些黑胖,那双吊梢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众汉子一眼,“找谁啊?”
“找胡青青……”
“死了!”那妇人“砰”地关上了门。
胡岩人都要气冒烟,双手叉腰想踹门,隔壁出来一位大娘,“是青青娘家人吗?”
“是,这位婶子,她……不住这吗?”
胡岩来送过一回野猪肉,当时冯志轩就在门口,把肉接过就进了屋,也没说留他吃饭或者喝碗水什么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这会儿他都不太确定她的家在不在这儿。
那婶子小小声说,“在,她上山挖树根去了。方才那个是她大嫂白水莲,嘴毒心黑,村里没人敢惹她。”
有这样的妯娌,小妹日子一定不好过。
胡岩心里难受,“冯志轩也不在吗?”
“说是在赌场做事,谁知道呢?”
这婶子讥嘲地撇了撇嘴。
这年头人都要饿死了,谁还有闲钱去光顾赌场?若不是他们这些马仔参与赌博,那赌场早关门大吉了。
而马仔有点钱就挥霍掉,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弄到钱赌?
胡岩也明白,但当着同村人的面,他感到面上无光。
“你们找青青有什么事吗?”
胡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
“是这样的,婶子,我们受人所托,上村收些老物件。”胡麻面上含笑,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拿大米换。”
什么?竟有这等好事?!
那婶子瞪大了双眼,“什么样的老物件?我家或许有。”
“金银玉器最好,若是没有,铜器、老旧家具也可,还有香炉、烟斗、名人字画……”
不等胡麻说完,那婶子已经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我家都有。”
胡麻嘴角笑意加大,“婶子,那咱们进屋说?”
婶子简直欣喜若狂,忙不迭地把人迎了进去。
白水莲听不清外面说什么,倒知道是对门的钱明芳在和他们嘀咕。
真是奇了怪了,那女人是爱管闲事,可光天化日之下,怎的还把陌生男人往屋里领?
也不怕她男人抽她?
白水莲心里正琢磨这事儿,一精神颓然的男人走出,打着哈欠,“谁啊?”
他是冯志轩的大哥冯志高,最近都以省体力为由,窝在家里睡大觉,哪儿都不去。
“除了胡青青那些穷鬼娘家人,还能有谁?”白水莲气不打一处来,“六个大汉上门打秋风,坐那怪模怪样椅子的还是个残废,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我真是长见识了。”
冯志高反驳,“你怎知人家是来打秋风的?就不能是给咱送好东西?”
白水莲白眼翻到了头顶,“她娘家都穷出血尿来,能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外嫁女?况且,就一男的背了个小背篓,其他人全都两手空空,这送的是啥?送秋风啊?”
男人一想也是。
“那你插好门闩,不要他们进来。再在外头叫门,你喊我,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外村的,敢到我们这儿撒野。”
白水莲应了声,“隔壁的钱明芳把人往她家领,也不知在搞什么把戏。”
冯志高剑眉倒竖,“冯开庆不在家,她领男人进家门?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我去看看。”
白水莲拉住他,“别去,对方七个人,你一个人,打起来吃亏。”
冯志高一想也是,“那我叫上老二。”
“叫老二作甚?”一老妪拄着根棍子,走出院子。
“这死热的天,没吃没喝的,你少往外跑。”
“娘,方才古青青的娘家来人了。”冯志高将事情说了一遍,“那钱明芳定是见人家外村的人长得结实强壮,便春心荡漾,要给冯开庆戴绿帽。”
“这事儿与你何干?”这婆子白了他一眼,“你是吃饱了撑着了?”
“可是娘,这乡里乡亲的……”
“你要实在想管,就去告诉村长,带人去抓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冯志高眼睛一亮,“我这就跟村长说,好让全村人来围观。”
这混吃等死的日子实在太无聊,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不容错过啊。
冯志高开门出去,老婆子又问白水莲,“老大媳妇,你方才没给他们进门?”
白水莲一脸为难,“娘,他们活不下去想让咱接济的,可咱这光景……”
“你干得好。”这婆子正是胡青青的婆母吕氏,平日里就讨厌她,自然也不待见她的娘家人。
吕氏顿了顿棍子,“咱都自身难保,他们还敢来打秋风,真是好大一张脸。”
“就怕三弟妹回来要闹。”
“她敢闹,我就让老三休了她。过门三年,才只生了个赔钱货,下不了蛋的鸡,留着只浪费粮食。”
吕氏骂骂咧咧进了屋,白水莲嘴角勾了勾,娘越发讨厌三弟妹了,挺好。
这边胡麻瞧着钱明芳拿出一件又一件青铜器,还有那漆黑泛油光的老家具,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饶是见惯不少大场面的他,都心头火热。
“还有吗?”
钱明芳瞧他有些激动,心脏也是砰砰直跳,难不成他全看上了?
那得换多少米啊!
钱明芳稳了稳心神,“还有一些孩子爷爷留下的瓶瓶罐罐,有些破烂,拿不出手,你也不一定要。”
“都拿来看看。”胡麻催促。
他不知道胡人究竟收什么样的老物件,但比照程熙收的,应该大差不离。
钱明芳又搬出一座佛像,有些掉漆,看不清材质,但胡麻感觉,这一件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