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季道:“军中缺粮许久,马匹大多瘦弱,还比不上这专程拉货的驴。”
冯老太唾弃,“马还不比不上驴,笑死个人,若是打仗怎么办?难不成还指望人驮马?”
程熙差点就笑出声,婆婆好会损人啊。
张如季脸上挂不住,手指着她,“你个妇人……”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
冯老太叭叭说了一通,稳稳地坐上马车,再拍了拍旁边,“儿媳妇,来。”
程熙尴尬摆手,“娘,我不累,我不做。”
她的体重差不多能顶上两个婆婆了,若她上去,不说劈叉,直接压成大饼。
“你不坐,我也不坐。”冯老太作势要下来。
“娘,您坐,咱俩轮流坐,啊?”
程熙哄了好一会儿,冯老太这才作罢。
张如季赶着小毛驴,车轮子“咕噜咕噜”往前。
不过,还没走多远,冯老太便要下车,换程熙去坐。
日头炙热,感觉身上哪儿都火辣辣的,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冯老太对张如季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若不是他阻扰,说不定这会儿她娘儿俩已经坐在人家那阴凉的后院谈生意了。
老太太心里正想着这些呢,便听到张如季说,“到了。”
她一抬头,上面“将军府”三个字,差点没闪瞎她的狗眼。
艾玛,这么大来头,要吓死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她真没看错!
“熙熙……”她叫个不停,捅咕儿媳,示意她往上看,她自己
忙不迭从驴车下来,一把抢过张如季手里的鞭子,“那什么,熙熙啊,你可真不懂事,怎么能让将军给咱赶车呢?赶紧的,把这牛车,不是,马车,呸,驴车赶进去。”
“老太太,这驴车不熟悉将军府,怕是不肯进,就让它在外头吧。”
张如季说着,吩咐门口的小兵,“冯田。”
冯田走过来行礼,“是,大将军。”
艾玛,还是大将军!
冯老太脚软了软,但是!
老太太是什么鬼?
她看起来很老吗?
冯老太整个人都不好了,张如季以为她被自己的身份震慑住,还挺体贴地说,“老太太,你不用怕,我只是跟你谈买卖,我不吃人。”
“你才老太太呢。”冯老太将头上的花头巾一把薅了下来。
她真是忍不了一点儿,大将军又怎么样?
大将军就能埋汰人?
张如季一看,唉哟,难怪她生气,挺年轻的一妇人,瞧着比自己岁数还小。
“对不住,是我眼拙了。”
冯老太还能怎么办呢?
对方是大将军,是菩萨,自己只能顺着这个台阶下:“没事儿,也怪我长得太着急。”
张如季听她语气酸溜溜的,知她心里不痛快,便吩咐小兵,“让厨房做一份米糕。”
小兵踌躇,大将军这几日都在吃糠饼子,库房那点儿白米还留着想关键时刻跟大户人家换些米糠、谷壳之类的,眼下要拿去做米糕,怎么舍得啊?
而且,得把大米研磨成粉才能做米糕,大米会被损耗,还废水!
一看这小兵的面色,程熙便知让他为难了,忙说,“大将军,您别忙活了,咱谈正事要紧,一会儿我和娘还要赶回村。”
生怕他不听自己的,程熙把手放入背篓拿东西,实质上是从空间换的。
她拿出两包压缩饼干,“您看,我们有这个?”
张如季瞳孔一缩,挥手让俩小兵退下才问,“这又是何物?”
“这是饼子,饱腹感很强……”
张如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再重复确认一遍,“能吃是吗?”
“能。”程熙眼眸闪了闪,“而且,很容易饱,适合行军打仗。”
“好好好!”张如季朗声大笑,“天佑我大奉啊。小娘子,你家有多少这些,我全要了。”
而今城里的商贾都撤了,柴米油盐匮乏,他和将士们,乃至全城的百姓再怎么勒紧裤腰带,也依旧不够吃喝。
若是真有强敌入侵,他们够呛能爬上墙头守城。
程熙眼前一亮,看来她赌对了,这条大腿够粗啊。
接下来,就看他可不可信了。
“我这饼子和水都有一些,但您得准备些银子、古玩什么的,跟我换。”
“好,我换。”张如季也不多想,“进府里谈。”
程熙婆媳随他进去,里边竟没看到什么下人丫鬟,偌大的将军府空荡荡,一直跟他走到书房,他才解释,“府里养不起那么多人,把卖身契都给他们,放他们走了。”
冯老太接口:“外头这副光景,他们又能去得了哪儿?”
“他们想去哪儿便哪儿吧,总好过跟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强。”
“他们离了将军府,非但吃不上饭,还有可能没命。”
张如季一愣,“何出此言?”
“他们无田地,也没有落脚之处,他们能去哪儿呢?拿着你那点遣散银子,又能买到多少食物?”
张如季傻了眼。
他没粮食,养那么多人力不从心,于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可跟前这妇人说,他给的不是活路,而是绝路?
他将水放下,转身往外走,还大声喊老管家“福伯”。
门口出现一道佝偻的背影,他低声询问了几句,那老管家渐渐红了眼眶,最后老泪横流。
过得一阵,老管家脚步蹒跚的离去,张如季转了回来。
程熙道,“大将军,我娘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您如何治家是您的自由,不当之处,还请您海涵。”
“不,大妹子说得对,我应该将他们安置好的。”张如季自责又愧疚,“管家把他们撵到我庄子上种地。虽然没有什么收成,但有水,山里也能找到点野菜什么的果腹,一时不会儿饿不死,但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办法。”
程熙没有再搭腔,她们没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这个时候,人家需要的只是聆听者,而不是听谁教训。
“这会儿他们还活着就好。”冯老太有些敷衍,开门见山地吻,“大将军,您家有什么宝贝能跟咱们换的?”
张如季打起精神,“请稍等。”
他走进书房后面的屏风,不一会儿就搬出来一个大木箱,沉甸甸的。
他一打开箱子,金光璀璨,差点没闪瞎老太太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