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胡麻反问，“我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程熙想说“麻烦”，但还是委婉一些，“你出行不便。”
“你还让我去换旧物呢，不便不也得克服？”
“我意思是，得有人推着你走。”
反正她不想推他，怪让人不自在的。
胡麻皱了皱眉，“我也没让你推。”
他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把自己挪到地面，再把轮椅拉下去的。
哪知轮椅忽地往前滑，他双脚无力没支撑住，连人带车摔下台阶。
程熙心猛地一跳，忙上前想搀起他，却被他狠狠甩开手，“用不着你假慈悲。”
程熙：“……”
特么的，又不是她害他摔的，朝她发什么火啊？
不要她扶，她就不扶，不欠他的！
程熙当真起身走了，胡麻狼狈不堪，将轮椅掀翻开去，双手狠狠地捶了下残疾的双腿。
他瘫痪整整三年了，每天都很积极地按摩、捶打双腿，他坚信自己走有一日会站起来。
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何，挫败感与颓然朝他席卷而来，心头又酸又涩，恨不得锯掉这双腿！
“哎呀，姐夫，你怎么坐地上啊？”程芸挽着个小包袱，牵着女儿的手，站在不远处，眼神却透着嘲弄，“您这是摔着了吧？怎的？起不来？姐姐也忒狠心，明知你是瘫子动不了，也不抱抱你。”
她拿腔拿调的，故意说得很大声，每个字都往胡麻的心脏上踩。
还没走远的程熙，停下脚步。
有两个扛着锄头经过的村民，往这边一看，眼里便带上几分鄙夷和嫌弃。
赵四缓缓走来，说，“麻哥儿，你说你全身不能动，你也出来凑什么热闹？你看你摔了吧？”
李三接口，“一个废物瘫子，什么事儿也干不成，还出来添什么乱。我要是程氏，我也不想理你。”
胡麻面色有些发白。
一是双腿摔得很疼，二是这些人恶意太大。
他拼死守护边境和百姓，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遍体鳞伤，几次身死，也无怨无悔。
可他护着的人，却毫无顾忌的刺他，刺得他百孔千疮。
他属于丈夫的自尊，被狠狠的踩在脚底下，碾碎成泥。
太让人心寒！
“算了，你今日遇到我哥俩，也算是你的好运气。来，我俩帮你一把，扶你起来吧。”
俩村民放下农具，就要上前帮忙。
而程芸眼珠子转了转。
那日她被胡麻打击得不轻，一直对他心怀怨恨，是以方才见到他，才没忍住出言嘲讽。
可不能否认，胡麻长得实在太好看，双臂肌肉鼓囊囊的，青筋暴凸，很有力量，在床事上，即便双腿动不了，双臂也能支撑好久，不影响……
更何况，他的双脚能治好，那捕快的差事也还给他留着的。
前几日有程熙在，他或许不敢回应自己，若是此刻她帮他出气、找回面子，他心生感激，是不是会她上心？
以后想在一起，便不难了呀。
程芸想到这里，伸开双手挡在胡麻面前，“你们瞧不起胡麻，就不用你们猫哭老鼠假慈悲了，我来扶他，用不着你俩。”
然而，她这番话实在令那来人反感、恼火：
“他又不是你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护他？”
赵四梗着脖子嚷嚷，“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你救他，不过是馋他的身体罢了，装什么清高？你发骚我不管，你到别处骚，给我起开，我就要扶他。我可不想被程氏知道，她男人摔倒在我们跟前都不扶，回头不收我家旧物！”
他说着伸手，将程芸一把狠狠推开。
程芸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你俩畜生，别碰他！”
程芸就跟舍身就义似的，扑到胡麻身上，不让那俩村民碰。
“你特娘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俩只是想扶他起来！整得我俩要动手打他一样，擦！”
俩村民骂骂咧咧，程熙转身走了回来。
“我扶他，用不着你们，麻烦让一让。”
俩村民见到她有些尴尬，方才嘴巴犯贱，对胡麻说的话有点伤人，不知程氏她听到了多少。
而程芸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嘴上阴阳怪气的，“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姐夫自己出门摔倒也就罢了，他方才被这俩人欺负，你也躲着不出来不吭声。我制止了他俩你才肯现身，你是多见不得姐夫好过呀？”
“我只看见你讽刺他。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终归是夫妻一场，”程熙扬了扬嘴角，“这口恶气，还是要替他出的。”
她一巴掌扇去，程芸尖叫着险险躲开。
程熙的手拍中她半边胳膊，火辣辣的疼。
程芸捂着手臂，“你发什么疯，说话便说话，作甚打人？”
程熙龇牙笑，“你肠子直到都要从你嘴里出来了，臭气熏天，脑子也糊涂了，我给你两巴掌，保管让你脑子恢复清醒。”
她冲程芸眨眨眼，一步步逼近，“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两巴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来，别怕，姐给你扇扇。”
“谁要你的巴掌，神经病。”
程芸把女儿拽走了，那两个村民试图解释：
“程熙，你听我讲……”
“我不听，王八念经。”程熙神色冰冷，“你们四肢健全，你们有腿，可你们又比胡麻强到哪儿去？不行，我听见你们方才在辱骂从战场归来的勇士！这事儿我要告上衙门，让青天大老爷给他讨公道。”
报官？
那完了！
不管你有理无理，进官府都得交钱，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然会有苦头吃！
可他们哪有钱啊？
“别啊，程氏，我们也只是嘴巴说说。”赵四哭丧着脸，“饶过我们这一回，再也没有下次了。”
“嘴上说说都这么过分，那私底下说的还得了？”程熙冷笑，“只怕连他的祖上十八代都骂，还骂得贼脏那种。”
“没有，真没有。”
俩人诅咒发誓，各种哀求，程熙全程冷漠脸，直到他俩想要跪下，她才说，“给他道歉，然后你们家的旧物退回。”
“啊？”
俩人彻底慌了神，“这、这怎么能行呢？不能退回旧物，不然我们没活路了啊。”
“你们在嘲笑诋毁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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