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过了。”
胡松看了看碗里的粥,“三弟妹,我们听说你和胡商做买卖,才换来了粮食?”
这事儿这么快就传播出去了?
程熙正要回答,冯老太出现在门口。
“老大、老二,你们怎么来了?”
“娘!”胡松上下打量她,见她全须全尾气色还不错,暗暗吁了口气。
冯老太睨他,“咋?几日不见,不认识你老娘我了?”
胡松眼眶红红的,“我和老二前两日都在山里干活,今日回家才听说您被程氏推倒撞破了脑袋。”
胡岩恶狠狠地瞪了程熙一眼,“幸亏娘没事,要不然我两巴掌扇死你。”
冯老太不耐打断,“行了,熙熙她知错了,她如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们以后别再说她。”
胡岩道,“娘,狗改不了吃屎,程氏她坏到骨子里,没那么容易变好的,你别被她骗了。”
冯老太反问,“咱家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她骗的吗?”
胡松兄弟俩一噎。
老太太说得没错,家徒四壁,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瘫子,除此之外,这个家还有什么?
耗子都不多一只啊。
见俩儿子傻了眼,冯老太缓和了语气,“她挣来了粮食,对我和孩子们好,就这两点,我就信她到底。你们要是不信,放长双眼瞧着吧。”
胡松和胡岩自是不信程熙当真悔改,但他俩孝顺,不会反驳亲娘的话。
冯老太见这兄弟俩跟闷葫芦似的不吭声,也不知道附和自己一句,便没好气地道,“喝粥啊,傻愣着作甚?”
其实哥儿俩暗地里咽的口水都比这碗粥多了,只是顾虑重重,他俩生生忍住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饥饿之感,才没有动手。
眼下被老娘一喝,他俩仰起脖子,一股脑把粥喝光。
程熙看直了眼。
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他俩真跟倒进去一样,嘴一张,喉咙咕噜咕噜往下咽,眨眼间,碗便空了。
碗里还剩些米粒,他俩才用筷子划拉进嘴里。
冯老太瞧着他俩的吃相,差点儿要骂一句“饿死鬼投胎”,但看他俩的样子,她忍住了。
胡麻终日躺床上,也是瘦骨如柴,但他没晒太阳,皮肤白,勉强能看。
可这俩便宜儿子黑瘦黑瘦,不过才二十来岁的青年,便满脸的皱纹,
干巴得像个沧桑老头儿,眼神也晦涩无光,若不是有口气撑着,怕是都要饿死了。
真遭罪啊!
对了,还有他俩的孩子,那么小的人儿,难道要被活生生饿死吗?
造孽啊!
冯老太心头焦躁,把程熙喊到旁边,“这哥儿俩挺老实可靠,你想好要雇他俩干活了吗?”
程熙道,“当然要呀,外头兵荒马乱,咱单打独斗不现实。”
“那咱要如何做?”
程熙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低声说了几句,冯老太越听眼睛越亮,“成,就这么来。不过……”
婆媳俩在那儿讨论,胡松与胡岩怎么看她俩怎么怪异。
胡岩嘬着牙花子,“不是,她俩怎会如此亲密,跟母女似的?”
胡松道,“或许正如娘说的,程氏做买卖换来了粮食,娘待她自是不同往日的。”
“程氏她呢?她图啥呢?”
“她肯给咱粥吃,是真心改过了的,想安生过日子吧。”胡松叹气,“我而今最后悔的是,方才那碗粥我就不该吃,我得留给孩子们。”
“对啊!”胡岩一拍大腿,“奶奶个腿,我也没想起来。”
都怪饿太狠了,手反应比脑子快,端起碗就哐哐往嘴里灌。
自己肚子是有货了,可妻儿还饿着肚子!
俩兄弟陷入懊恼之中,冯老太这边也开完了会,过来就问,“你俩为了什么来这儿?”
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让兄弟俩有些忐忑。
胡岩:“方才不是说了么?来看看您,还有问问三弟妹做买卖的事。”
“就没听说过你们奶来闹吗?”
“听说了。”
“那你俩是咋想的?”
“要我说,打得好。”胡岩怒声道,“那老太婆冷血绝情,从不当我们是她亲人,娘才有口粮食,她便不顾脸面打上门来,这事儿去哪儿说都不占理。”
冯老太看向胡松,“老大你呢?”
“以后不要让他们进这屋。”胡松面色发沉,“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仁至义尽,她休想再拿捏您,再闹就请族老与村长。”
冯老太点了点头。
还好,三个儿子都不是愚孝之人。
“除了这些,你们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兄弟俩对视一眼,胡岩不解,“娘,你想我们说什么?”
老二是个直肠子,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冯老太直接忽略他,看向胡松,“你呢?”
胡松也是疑惑,“娘,难道还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这俩儿子真不太聪明!
冯老太索性挑明,“你们就没想过问程熙借粮食?”
俩人一阵错愕,“娘,我们为什么要借?”
“她有粮,而你们无米下锅了呀。”
胡松感到费解,“可那是她凭本事得来的,凭什么要借给我们呢?”
胡岩也说,“对啊,外头闹旱灾呢,她个弱女子能弄来粮食很了不起,我们弄不到,是我们无能,饿死也活该啊,为什么问她要?”
冯老太目光透着审视,“你们就没想过问她借点粮救救急?”
“她把粮食借给了我们,你们又吃什么呢?不知猴年马月才下雨,即便下,那地里长出庄稼最少要半年,这半年怎么熬?娘,除非她谷满仓,不然我都不会开这个口。”
“还有,她借给我们,她娘家、妹夫家不也得借?不借吧,都是亲人却厚此薄彼,肯定不好啊。”
见他俩不像在说谎,冯老太看向程熙,婆媳俩眼睛带上笑意。
这兄弟俩三观挺正,不错。
程熙清了清嗓子,“大哥、二哥,我想和你们一起做这个买卖。”
什么?!
兄弟俩怀疑自己听错,一脸的不可置信。
冯老太招呼他俩进去,“来,到这边来,为娘与你俩共商大计。”
……
死热的天儿,偶尔有些风吹来都是滚烫的,如同滚滚热浪,坐在那儿不动,整个人便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胡家的屋子里挤满了村民,围得密不透风,每个人都热得蔫了吧唧的,却很少出汗——身体水分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