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菜花愣了下，这一向怯弱老实的蠢大嫂，何时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这样就，更可恶了！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冯氏，我给过世的大哥一个面子才称你一声嫂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冯老太讥笑一声，“我自个儿的脸面用不着你给，你麻溜给我滚蛋。”
“哎哟，天老爷，我不活了！”黄菜花哧溜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不活了，我死了算！”
她扯着嗓子喊，把左邻右舍嚷嚷出来围观，才又声嘶力竭的往下说，“原先说好每人养娘一个月，可你没养过一日，问你要点孝敬粮给娘跟乞丐讨食似的，给我脸色看，骂我，打我！我太难了，我不活了！”
乡邻们便劝，“冯老太家孩子多，有点口粮也被程氏扒拉走，她和几个孩子都要饿死了，怕是拿不出粮食的，你与她好好说。”
“和她说了，她不给！”黄菜花猛地起身，一把拽下冯老太手里的布袋子，扯开袋口，看到白花花的大米，顿时呼吸急促，两眼放光，抓起一大把给大家看：
“谁说她没有粮，看看这是什么？大米！还是精米！外面卖到三十五十文钱一斤，我这辈子都没吃过，你们还说她穷？”
竟真是大米！
邻居们心头火热，像是看到猎物的饿狼，眼冒绿光，不住咽唾沫。
冯老太给程熙使了个眼色，再朝黄菜花扑去。
黄菜花很警觉，转身就想跑，却不料被站到她身后的程熙逮个整着，那袋子米也被她抢回。
冯老太上前拽住黄菜花的头发，抬手就往她脸上扇，打得她原地转圈，脑瓜子嗡嗡的，毫无反击之力，她才喘着气撒手。艾玛，这具身体就是不行，打个人都差点把自己累去世。
婆媳俩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些邻居都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她俩，冯老太怎的变得如此硬气了？
黄菜花一张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她一面哭，一面伸手想去抓挠冯老太，程熙挡在她面前，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黄菜花一怔，这个小贱人不是和冯氏不对付的吗？
怎的又护着她了？
小贱人又高又壮，又是个狠角色，斗不过她啊！
黄菜花憋屈急了，嚎啕大哭捶心窝，“打死人了，你们光看着不帮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有个老妇说，“冯桂英，黄菜花你也打了，你总不能真的不管婆母吧？把粮食给她啊。”
冯老太苦着个脸，“王大娘，你也知道的，我男人刚过世，婆母便一脚把我踹出了家门，一个铜板、一个破碗都没分给我，我孤儿寡母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硬是住了半年山洞。
后来还是村长看我可怜，给我分了间废弃的茅草屋。我带孩子开荒种地种菜，还没缓过一口气，老太太便管我要孝敬粮。
我也咬牙给了，一给就是十几年。眼下我儿子瘫痪，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她还想吸我的血，我把命给她得了。”
邻居们下意识点头认同。
冯老太那婆母的为人，他们是知道的。
原先她爹是村里的小地主，她是个小千金，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都瞧不起村里人。
后来她爹犯了事锒铛入狱，家产被官府抄去，一家人落魄到行乞，当时的胡老爷子相中了她，把娶她回来。
但她依然心比天高，粗活轻活从不沾手，亏得胡老爷子也宠着她。
丈夫去世后，又有儿子惯着，她骑在儿媳头上作威作福。
她最不待见的人便是大儿媳。
因为大儿媳长得好看，第二个原因是她性子柔弱可欺，大儿子又心疼她，老太太妒忌恨，没少磋磨她。
大儿子得急病去世，老太太便怪大儿媳克夫，把她赶出家门，一点家当都没分给她，村长去调解都不好使。
但她又要大儿媳给她粮食养老，趴在儿媳身上吸血，村里人谁不说她过分？
那王大娘又说，“你若是无粮也就罢了，可你有大米，就给点你弟妹带回去还能怎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婆婆饿死？”
这老太太不是热心，是她也有几个儿媳妇给她交孝敬粮，一旦冯老太开了先例不给，儿媳们有样学样，她得喝西北风。
“这粮不是我的。”冯老太指着从屋子里颤巍巍走出的赵婆子，“他们家的。”
赵婆子拄着拐杖，一步三喘，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哆嗦着嘴唇，用尽力气，才憋出出一句，“大妹子……你咋来啦？”
冯老太拉着程熙迎上去。
“老嫂子，你家人都哪儿去了？”
“屋里躺着呢，地里旱没活儿，肚里空瘪也没力气，能躺着不动便不动……”
赵婆子气喘吁吁，程熙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抽过去，忙说，“大娘，我们进去说。”
“等等。”那王大娘却把赵婆子叫住，“冯老太说她手里的大米是你的，到底是不是？”
“米？”赵婆子一脸茫然，但她对冯老太极其信任，本能顺着她的意思，“是、是我的。”
黄菜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质问，“你的米怎会在冯氏手上、又怎会饿成这副鬼模样？”
冯老太抢在赵婆子面前说，“不瞒你们说，我儿媳救个胡商，他托我们收些古物，我帮赵嫂子出了个玉佩，换了这些大米。我今日要到她这儿收些瓷器，明日我再问问那胡商，若是要更多的瓷器，你们也给我收了吧，能换粮呢。”
“什么！”
所有人先是惊愕，随之眼神火热，“还有这等好事？”
“冯嫂子，此话当真？”
“都要什么瓷器？我有我有！”
大家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丝毫没有怀疑真实性，全都朝冯老太围拢过来。
程熙扬声道，“大家莫急，那胡商好收旧物，你们家中有什么老旧物件的先回去整理，我和娘明日再上门收。”
“老物件？”大家不解，“那破烂玩意儿收来作甚？我家若是有都丢了啊。”
“可不？程氏，你是不是弄错了？”
“客人的事少打听哈，我和我婆婆都给赵大娘换来了粮食，还有假么？我们还有事和王大娘说，你们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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