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对他好点儿

她做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再次进入房间。

胡麻正趴着桶沿洗头发。

他不想把脏水弄木桶里，免得伤口感染，便将脑袋伸到木桶外边。

可他双腿动不了，洗得很艰难。

程熙见状，只好又去给他提来一桶温水，单独帮他洗头。

古人都留长发，这死热的天，他捂出了满头的热痱和虱子。

用皂荚粉洗出的泡沫都是黑的，连洗两回都还有些油腻，但家里水快耗光了，程熙只能先囫囵洗洗。

胡麻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好，没再敢刺激她，把自己当人机，随她折腾。

程熙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禁皱眉，“你这一身的伤，双腿也被生生打骨折，究竟怎么来的？”

听说是在剿匪的时候被土匪打残的，可他的同僚又都全身而退，反倒是他这个威猛的退役兵成了血葫芦。

他当时得多疼啊，吃喝拉撒也都得躺床上，却从未听他哼过一声，她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忍克制，坚韧不拔的性格。

胡麻沉默了下，指了指脑子，“我这里也受过伤，许多事情记不太清了。我只知道，有人想我死。”

程熙手一抖，妈呀，这家伙有仇家！

“你不如自个儿找个地儿待着吧，不然家里有老有小的，你仇家找上门来可咋整？”

“你别慌，那些人早已被我杀死，只是功劳被同僚冒领了。”

程熙拍了拍胸口，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最好是这样。”

她把人捞出来，洗澡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身子，她将水舀起运出去倒掉。

等她回转，胡麻已经自己穿戴好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

她在屋子里里外外硬是找不到一块多余的布给他擦，便提议，“不如我带你出门口晒太阳？”

他太久没出门了，肌肤是病态的惨白，乍一看有点像吸血鬼，挺吓人的，对身体也不好。

“可。”胡麻这会儿觉得她不像自己认知中那么蛮横恶毒，对他也挺有耐心的，便试探性地问她，“你找人给我做个双拐吧？”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听着有几分可怜。

他曾经也是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她应该对他好点儿。

程熙脸色缓和了下来，“你不说我也要给你做的，家里还指着你呢，赶紧好起来呀。”

家里确实需要男人。

在前世，她和婆婆一起生活，家里充煤气、换光管、下水道堵塞等等苦力活脏活，全得娘儿俩干，真是受够了。

“我先给你把把脉，再看看你的腿。”

看着她粗肥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胡麻眉头挑了挑，“你还会医术？”

“我奶是赤脚大夫，我跟她学了点儿，不精。”

她说的是原主的奶奶，以前她是妇产科大夫，只会简单的把脉。

经过把脉，她发现胡麻气血亏损严重，淤堵的根源在他的双腿，血液不循环。

幸好脚筋没断，骨头是长好了，但他卧床太久，有轻微的萎缩。

“你这双腿得好好做康复和锻炼才行，否则站立都难。”

“我有按捏的。”

自从恢复意识，他就开始给按摩、捶打，以防骨肉坏死。

能恢复到现在的状态，是他坚持了上千个日夜的结果。

“我晚点儿给你请个靠得住的大夫，得了闲我也帮你按按。”

程熙搬了个老旧的太师椅在门口，再把他抱到椅子坐下，“我让孩子们来陪你。”

她急匆匆而去，胡麻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透着几分探究。

这女人，怎的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

冯老太正挖空心思的给家人们唠嗑：

“我这屋子近两年才新建的，前院栽了棵石榴树，今年干旱严重，叶子都掉光了。左侧搭的隔间是杂物房，门口这块是磨刀石，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哦，‘磨刀霍霍向猪羊’，就是用这磨刀石磨的刀。”

直播间的人笑了：【奶奶您还懂诗啊。】

冯老太嗓音含着笑意，“逢年过节我儿媳都来这么一句，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杂物房里放些扁担、箩筐、簸箕等农具，有点乱哈。对了，这个是舂米碓，你们见过没？石臼和舂米的圆棒子都是石头做的，看这长木条，起一个杠杆原理，把稻谷放石臼里，脚踩另一端，杵子起落，便能捣去稻谷的壳。这是我们这儿常用的稻谷脱壳工具，不像后世有碾米机。”

她那个年代也是拿这玩意儿舂米，白日上工，晚上就忙着给稻谷脱壳，累够呛。

那米还是舂得稀碎，混着谷壳和糠，得用簸箕分离出来。

但这里的人更苦，饥荒年不说吃糠咽菜，就连树皮都扒拉吃光的，也不在意拉不拉嗓子。

她和儿媳前几日当阿飘，人人都瘦得皮包骨，有些人死了肚子还胀鼓鼓的，指定是吃了观音土撑死的，她俩要是成了他们，真真是生不如死。

老太太想起这些都头皮发麻，打了个冷颤，看向弹幕。

【真的假的？现在还有人用这么原始的老物件么？】

【我听阿奶提起过，是不是还可以舂糍粑？】

【不行，太有年代感了，我分享给我婆婆。】

直播间人多了十几个，冯老太老高兴了，但儿媳妇还没来，她说得口干舌燥有点词穷，便停下来和家人们互动，“舂糍粑用这个不太好使，用小些的石臼，木棒舂就成。”

“舂不了粘米、糯米粉，可以用石磨碾。

我隔壁邻居有个小石磨，等回头磨粉，我再带大家去看看。其实我想现在就搞点米粉，做粉条、蒸肠粉、馅卷，炸油锥、落水饺，那滋味老绝了，可惜米缸无米了。问我是不是两广人？穿越前是……”

老太太说到这里，突然出现“哔哔”系统发出的屏蔽音，把她吓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倒腾一双小短腿往里边跑，“熙熙，丫头，快来呀！”

程熙正抬起胳膊抹额头的汗珠，听见老太太惊慌喊自己，心头咯噔一下，也疾步走来。

“熙熙啊，我好像把直播间弄坏了，你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