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玉的嘴撬不开,突破点还是在舒亦身上。
“我希望你想清楚,你的罪并不重,老老实实交代,还能申请宽大处理,如果你继续隐瞒,量刑只增不减。”
舒亦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的罪名顶多是个知情不报,如果现在老实交代,犯罪情节会得到宽大处理,如果一直隐瞒,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时简背靠着凳子,双手环胸,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在观察舒亦的表情动作。
双手不安的摩擦,头部晃动,肩膀松动,嘴角颤动。
很好,他想清楚了。
舒亦抬头,鼻翼煽动,眼眶微红,“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怀孕?
时简沉思片刻,脑子里乱成一团的线在这瞬间捋直了,捋顺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陆瑾和陈离绪打道回府。
时简将笔丢进垃圾桶,电脑屏幕上是张玲玉愤怒的脸。
陆瑾进门,手习惯性要放到时简的头上,时简一个转身躲过,陈离绪面色不善从两人之间穿过,硬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让我猜猜,你已经问出来了?”
时简挑了挑眉,“可以卖卖关子吗?”
陈离绪接了一杯水:“直接说。”
“队长一直都这么无趣。”陆瑾背靠着办公桌,双眼微眯,嘴角带着笑,“你这个关子可以卖给我。”
没意思。
时简摇了摇头,手指指向黑板上苏沐雪的照片。
“苏沐雪怀孕了。”
陈离绪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黑板前,在苏沐雪照片前画了一条线。
时简也不废话,“她对舒亦说是舒亦的孩子,又告诉朱岐山是他的孩子,更蠢的是,这个消息被张玲玉知道了。”
“张玲玉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陆瑾问:“让我猜猜,不会是朱岐山告诉她的吧?”
时简打了个响指,“没错,死者依靠这个孩子威胁朱岐山,朱岐山言语暗示张玲玉解决这个麻烦。”
陈离绪在几人的照片之间加入几条红线,笔停在苏沐雪的照片上,“所以,孩子呢?”
“当然是假的,尸检可没有发现她怀过孕。”
陈离绪收笔,抬头看了眼时钟,准确无误的将笔投掷进远处的笔筒,“那还等什么,赶在午饭前把人带回来。”
——
林富,人如其名,长得很富态,不理解苏沐雪面对这个富商,是怎么违背良心睡得下去的。
“话说刘苏怎么还没回来?”警员郭潇吃着泡面。
陆瑾抬手丢给他一颗卤蛋,“林富的私人账户里有一笔去向不明的转账记录,她去抓人了。”
“可以告诉我是多少钱吗?”
“五十万。”时简从两人身边穿过。
郭潇有些感叹,“这男的挺会做生意啊,三百万和五十万,差距可真大。”
“注意言辞,你看起来很惋惜的样子。”语毕,陆瑾跟上时简,径直往审讯室走去。
林富坐立不安,双脚不停晃动,双手也不停来回交握。
时简拉开凳子,还未坐下,便开口道:“林先生,根据DNA比对,苏沐雪肚子里是你孩子,这件事你的女儿知道吗?”
突如其来一句话,不仅打了林富一个措手不及,就连陆瑾也疑惑回头,用眼神询问:哪来的孩子?
时简无视陆瑾,死死盯着林富。
“我......苏沐雪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女儿,我女儿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谎话连篇,语无伦次。
“一个星期前,你的私人账号里转了五十万给一个陌生账号,可以解释一下用途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林富的左手下意识摸向脖子,额头上汗珠掉落,屁股不停挪动,“可能是丢了,我,我我不太清楚,要问我的秘书.....不,要问我的财务,不不对,应该是......”
陆瑾递过去一张纸,温声说:“擦擦汗吧。”
林富的精神高度紧张,突然听到这么温和的声音,他感激的冲陆瑾点头。
纸巾还没送上额头,时简的夺命音再次出现。
“林先生,你认识一个叫张小平的建筑工人吗?”
刹那间,纸巾掉落,林富瞪着他那双快被肥肉堆满的眼睛,双手无力垂下,“是,人是我杀的。”
时简脸上毫无波动,甚至以一种老友的语气对林富说:“展开说说。”
“那,那个贱人,她说怀了我的孩子,她威胁我,要么给她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要么就娶她。”林富双手抱头,“她和我女儿是朋友,她先勾引我的,是她先勾引我的,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通过朋友介绍,找了个人,那个人的女儿需要很大一笔治疗费,我给她五十万,他帮我解决苏沐雪。”
很好,事情已经明了了。
时简递给陆瑾一个眼神,起身就要往外走。
临走之前,她还是没忍住,先是上下打量,视线停在林富的腿上。
“恕我直言,林先生,你真的还行吗?”
林富没有反应过来。
陆瑾先是一愣,随后抬手捂住额头,笑出了声。
张小平的女儿患有白血病,治疗费用昂贵,已经压垮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女儿即将接受骨髓移植,可张小平夫妇拿不出这笔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乡找到他们。
他说:“帮我杀个人,四十万。”
张小平别无选择,他的女儿还在等他。
他的妻子在宠物医院上班,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她偷到需要的麻醉剂。
事发当天,在雇主的安排下,目标人物走到提前安排好的监控盲区,他将收集好的麻醉剂悉数打进那个女人的脖子里。
他不知道人死了没有,按照雇主的要求,这个女人必须死在最繁华的街道,必须让人们看见她犯贱的模样。
凌晨时分,这条街道逐渐变得冷清,他的妻子已经提前隐藏在硕大的屏幕上,狭窄的位置只能容纳下身材娇小的妻子。
他们在这里看过无数次,看工人维修,更换,很清楚这块屏幕的构造。
他用绳子绑住女人的双手,以屏幕作为支点,以这种方式将女人吊在屏幕上,将其固定好之后。
隐藏在上面的妻子熟练的割开女人的动脉,这个动作她练习了一个星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远处放哨的,是他年迈的父母。
他们一家人,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只为他那躺在病床上,正在受疾病折磨的女儿。
夕阳西下,案子结束了。
时简抱着水杯,思绪飘远,“张小平知道中间人赚了十万差价吗?”
陈离绪往她的桌上放了一颗糖,“知道又能怎么样。”
刘苏:“所以说,人活一生,到底在活什么?”
小金见气氛凝重,识相的没有说话。
“明天移交法院,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犯罪的人都该接受惩罚,不论受害者私生活如何,都不该是她丧命的原因。”
回家的路上,时简若有所思。
一对情侣在路边争吵。
“是你说的怀孕就结婚,现在你反悔了是不是!”
“宝宝你别生气,我怎么会反悔,你知道的,我很爱你,等孩子生下来我们一定结婚,怀着孩子结婚太累了。”
“你说真的?”
“真的,我发誓!”
时简忍不住驻足,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个男人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抿嘴摇头。
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给你一场所有人都羡慕的婚礼,我们的孩子会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小孩。”
唉......
时简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真是忍不了了。
她转身往回走,抬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他在骗你,把孩子打了自己好好生活吧。”
女人一脸疑惑,“你谁啊,脑子没问题吧?”
男人将女人搂在怀里,骂骂咧咧,“你没事吧,胡说八道什么!”
时简愣住,停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
“人的感情很复杂。”
陈离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缓缓靠近,声音依旧是不带情绪波动的冷,“她只会信自己认为正确的。”
两人并肩而行,时简望着远处的红绿灯,突然开口问:“案发现场的监控是怎么回事?”
“小概率的意外事件。”
“那还真巧。”
陈离绪默不作声的和时简更换位置,将她挡在人行道内侧,嘴角微勾,“嗯,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