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盘！”
“我也来跟注，跟着这位道友绝对不赔！”
"这回东家定是后悔让他们进来了......"
骰子灵石噼里啪啦滚落在桌上，和周围鼎沸嘈杂的人声融合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间，红霜双手抱臂端坐在赌桌前，眉头几近要拧在一起。
对面的修士揭开盖子，又看到清一色的六点，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脑门的冷汗。
他苦笑：“一万中品灵石，全部归道友你了。”
旁观的人一片哗然，这名面生的修士已经接连赢了十九盘，每一次都是全盘下注，翻倍赢回。
祝非满脸木然，又一次将整箱灵石收入储物袋，他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异常淡定了。
身后跟风下注的人怂恿着红霜继续开盘，他似有所感地环视一周，低声提醒红霜：“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这边的动静太惹眼，再继续赢下去恐生事端。
红霜不发一言，却在他话音刚落间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去。
不少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一时间竟不敢去拦她，任由这个戴着帏帽的女人和她的同伴破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赌场。
有人感叹道：“当真是鸿运当头......”
才刚离开赌场的势力范围，红霜便忍不住扯下帏帽，一边嘟囔着：“可算出来了，里面简直能闷昏人。”
真搞不懂话本里的主角怎么都喜欢去赌场，明明又吵又无聊！
她想起方才赢回来的灵石，偏头问：“这些灵石够用了吧？”
祝非一路过来，对这儿的物价稍微有点头绪，现在储物袋里面的灵石算得上是富裕。
他道：“自然是够的，不过......你以前也是这么赢钱的？”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没灵石就去赌场转一圈，肯定能满载而归。”
祝非难得被噎了一下。
红霜回到沧溟界后姿态放松不少，脚步轻盈，目光转向宽阔街道两旁的商铺间，挑剔地遴选着。
沧溟界有东南西北中五大境，境外还有不少未探寻的幽地秘境。五境中，单论实力北境最强劲，东境次之，而南境修仙世家云集，财力资源极其雄厚，足以弥补战斗技巧的不足。
西境与其余四境相比稍显孤僻，可有万佛宗坐镇，倒也没有人敢轻视它。
两人随机传送到的，便是各方面都奉行“中庸之道”的中境。
中境面积虽广，但在上古时期灵力匮乏，大能们并未选择在此建宗立派，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散修与小门派的修士占据了绝大部分，大多三俩结对，这也使中境整体氛围较其他四境要懒散不少。
两人一个练气，一个筑基走在苍梧城也不显眼，毕竟这里大多数都是散修，对旁人并不会分出太多注意力。
一路走过来，红霜已经买了不少法术玉简和符箓。
也不是没看到上品法器，可她总觉得那些都不趁手，甚至还不如打人藤甩得舒服。
祝非见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问：“你之前看上去不是挺喜欢剑吗？怎么不选这个？”
她面前是一柄泛着七彩霞光的上品宝剑，亦是铸剑大师的作品。
“谁说我喜欢了？”红霜莫名“嗤”了一声，嘴角微微往下抿。
剑修好战，都说人在剑在，剑亡人亡，宁卿那把名满天下的“君子剑”若是断了，他还能不能活？
“反倒是你，说是要来沧溟界，却似乎漫无目的，奇怪得很。”
祝非一愣。
他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直到最后也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被红霜抬手制住。
她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施施然地走向另一个集市，风中传来略带不耐的清脆女声：“先别编，我最讨厌听假话了！”
“......”
一眨眼，只留下祝非一人站在门口出神。
他抬头，与魔界截然不同的广阔蓝天占据了整片视野。
很明亮，也有点儿温暖。
母亲，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看到的吗？
-
这一带交易场所的布局比刚才逛的要混乱，多了不少独自摆摊的修士，看上去似乎热闹不少。
和魔界那座小城池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这里的摊主要沉静得多，支个架子坐在旁边，阖着眼睛假寐，有人上前询问才回答几句。
红霜停在一个卖灵丹药草的摊档前。
“老板，这融灵丹的功效是什么？”
她对这个丹药的名字有点熟悉。
在灵麟派无所事事的那段日子里，她有时也会去藏书阁翻些异界寻幽，奇人轶事的故事来看，在某本喜欢四处历练的修士手札中，曾经提到过融灵这一词。
【融灵，用以稀融灵力的一种手段，可据我所知，修真界中鲜少有人会这样做，除非灵力之间不相容，又有谁会削弱自己的能力？......】
莫名的，红霜想到体内那根仿佛是硬塞进来的水灵根。
中年修士察觉到有客人来，睁开假寐的眼睛，顺着红霜的疑问望去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匣子。
他将它打开来，露出两颗成正圆，表面带有丹纹且散发出一股清香的白色灵丹，看上去并无特别。
“喏，融灵丹一旦服用，就可以稀释自身体内的灵力，”中年修士低声咳嗽了几声，腮帮子上一圈胡子抖几下，“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你还是第一个来问融灵丹的。”
红霜不置可否：“是么，那要多少灵石？”
中年修士比出一根食指。
“一个下品灵石？”红霜内心被震撼到了，拿出一个灵石递给摊主。
那摊主的脸僵了一瞬，勉强维持住笑容：“您误会了，是一百中品灵石。”
红霜的手“唰”一下收了回去。
她脚尖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居高临下地眯眼看着中年修士，声音冷得像极寒之地的冰渣：“你是在跟我做生意还是抢钱？难不成我脸上写着好骗两个字？”
“融灵丹根本就没几个人买，莫不是难得找到一个冤大头，就想狠狠讹一笔吧！”
中年修士面对着红霜的气势也丝毫不见怯弱，他正襟危坐，神情淡然：“道友此言差矣。正是因为炼制融灵丹的人少，买的人自然少，物以稀为贵，这条道理放在哪里都是行得通的。”
“你瞧瞧，这里丹修本来就不多，我的价格在他们当中已经算得上公道，况且我这里还有您需要的融灵丹，这样吧，我折个零头，八十中品灵石。”
“......五十。”
“唉，我炼制这两颗融灵丹可是花了不少珍稀材料啊，至多八十了。”
“二十。”
“......”
“十。”
中年修士一阵长吁短叹，活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家产一样，他念念不舍地望了那匣子一眼，妥协般点头：“算了算了，看你也是初出茅庐，老夫我就忍痛割爱一把，五十中品灵石给你了。”
接过制式古朴的匣子后，红霜蹙眉伸手拂去上面的一层薄尘。
她还想问问有关融灵丹的事，一抬眸却发现那摊主早就消失无踪。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红霜总是有些心神不定，她时不时拿出匣子打开看看两颗形状完美的融灵丹，勉强压下怀疑。
她对丹药一道并无研究，难道那丹修说的是真的？
走了一段路后，红霜扭头走进一家装横大气也卖灵丹灵草的店铺。
她把匣子打开放在桌面上，双目灼灼看着店主：“这是我花了五十中品灵石买来的融灵丹，是不是假的？”
店主亦是一名丹修，眼光颇为犀利，听到融灵丹时略微惊讶了一下，收敛了神色，专注地研究这两颗价格美丽的丹药。
他看了很久很久，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红霜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此时脸色一沉，问道：“假药？”
店主摇摇头：“倒也不是......”
“那为何你表情这么奇怪？”
红霜看到他眼里浮现出一抹怜悯，这种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她听见店主小声说：“融灵丹是真的，可炼制它的人用料配伍十分潦草，像是随手做出的半成品，依我看，或许药效还没丹毒起效快。”
噗————
红霜的心脏好像被射中了一箭。
除去末尾那些糟心事，她上一世堪称顺风顺水，天道眷顾，就连重生之后也一路过关斩将，仔细想想还没什么真正能困扰住她的事情。
她默不作声地收回匣子，紧紧地抓紧它，手背上蹦出一条条青色血管。
等到祝非好不容易找到红霜时，她正独自一人站在树下，遥遥望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旁人不知道，可祝非几乎是立马就感知到，她现在的情绪极其糟糕。
“怎么了？”
红霜双手垂下，指尖泛白，她幽幽道：“你说，我在这里蹲守几天几夜，能杀了那个该死的奸商吗？”
“？”
在红霜一番冷嘲热讽与咒骂中，祝非总算得知事情的全貌。
他下意识地捏紧袖中的银鱼鸟，微微瞪大眼睛，凑上前去轻声道：“苍梧城内禁止在集市斗殴滋事，一次罚款一万上品灵石。”
“呵，我缺那点灵石？”
红霜捻住发尖，脸上乌云遍布，想要发作时被一串慌张的鸟叫声打断。
“啾啾啾——啾啾——”
她终于舍得用正眼看向祝非，注意力被他手心那只似鱼似鸟的奇特生物夺去。
银白色的流体鱼身，鱼鳍处却伸展出禽类的双翼，全身长满泛着银光的长毛，两颗豆豆眼缀在鱼头两侧。
看上去实在是——
“有碍观瞻。”
红霜移开视线，语气十分嫌弃，她像是不可思议地多看了祝非几眼：“丑鸟你也买的下手，这就是魔族的审美？”
祝非逐渐习惯她的脾气，还是忍不住开口纠正：“是半人，半魔。”
他松开手掌心，这只在路过灵兽店后就跟上自己的银鱼鸟蜷缩成一团，扁平的鱼尾颤抖着，看上去跟之前的大胆完全沾不上边。
“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跟上来，想着到时候去城外将它放生便是。”
银鱼鸟其实不是银鱼鸟。
它名叫姬十六，生性调皮，从妖界偷跑出来，却被修士当作是灵兽幼崽抓到灵兽店。
本来看到祝非气运红到发紫，便想跟着他沾个好运道，结果见他一路急急忙忙地寻人，没想到最后寻了这么一个恐怖的人，抑或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姬十六瑟瑟发抖，在红霜凑到身旁仔细瞧看时抖得越发厉害，差点没昏过去。
这股威压......！！！
长老救命啊！我要回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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