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起起落落的心意

袁彩开始回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昨日，她和艾力去玛纳斯接吴頔，有个陌生男子在吴頔现居的小区门口盯梢，阴雨天，男子低着头在凉亭下抽烟。

也许是她多心，也许是不想打草惊蛇，总之，袁彩没追上去问个究竟。

如果说当时是巧合，男子只是恰巧在亭下避雨，那么在距离玛纳斯几十公里开外的呼图壁县还能遇见他，就不是巧合了。

男子一路跟踪到安镇曦家，不外乎是盯着他们三人而来，而昨日到吴頔所在小区的门口时，男子明显是早他们一步。也就是说，男子的目标不是艾力和袁彩，是吴頔。

吴頔在新疆的熟人屈指可数，对方又如此装扮，实在来者不善。

难道是吴頔在上海的朋友，追到新疆来了？又因为什么呢？

“袁彩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袁彩被吴烟雨的问候声打断，她抬眸，撞上吴烟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乌黑闪亮的长睫毛在眨动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和她身边所认识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

她回过神，冲着吴烟雨客气地摇了摇头。

吴頔借话劝道袁彩，其实也是说给艾力听：“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几天帮我找凶手确实辛苦，不过，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如果不舒服，还是休息两天再行动吧？”

袁彩没应声，有个念头在她脑海突然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吴頔现在的居所不是只有他一人居住，吴烟雨和他住在一起。男子盯的不一定是吴頔，也有可能是吴烟雨，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吴烟雨来到呼图壁县后，那个陌生男子也跟了过来。

“吴小姐，你在新疆这边有朋友吗？”

吴烟雨生怯地望了眼吴頔，随后嘟着金鱼似的小嘴巴对着袁彩道：“没有。”

“你不是新疆人吗？”

吴烟雨的表情一滞，一动不动的眼珠子像是以防危险突然降临，半张开的嘴巴停住，和她先前的机灵模样判若两人。

吴頔察觉出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急忙出来打圆场，“烟雨九岁就和我们去上海，与这里早就脱节了。”

“九岁？”袁彩不依不饶，“九岁也记事了。”

吴頔还准备说什么时，吴烟雨打断他，她眼睛看着袁彩，话却是说给吴頔听的：“八岁。”

“我去上海的时间，是八岁。”

话音落地，吴烟雨先前惶恐的神情才缓慢消散，随之浮上脸的，是一种被冰雪堆砌而成的失落，像失恋的姑娘无处发泄，却又在情理之中，仿佛早就知晓这一天的到来。

袁彩很细心地捕捉到吴烟雨脸上的表情变化。

而吴頔面色平静，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或者在吴頔眼里，吴烟雨是八岁还是九岁去的上海并不重要，就像刚才询问安镇曦的过程中，他也记不清安婧的生日是哪一天。

亲生的尚且如此，何况收养的。

可事情微妙也就微妙在这里。

安婧不会因为安镇曦记不清自己的生日而生气，吴烟雨却会因为吴頔记不得自己哪一年进的吴家而失落。一个妹妹如此在意自己在哥哥心里的地位，不是占有欲作祟，就是对这个“哥哥”别有用心。

吴烟雨明显是第二种。即便吴頔刚才的举动是在维护她。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模糊，人物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复杂。袁彩不能轻易判断这些人间的联系是否偶然，也不能断然忽略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方便告诉我你八岁前的事吗？”

“袁彩。”吴頔脸上的表情开始变严肃，“烟雨八岁前的事，好像和案子进展没关系吧？”

“怎么？除去朋友的角度，我们不能随意地聊聊天吗？何况烟雨八岁前是在新疆，我作为新疆人，话赶话问到这里不逾矩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頔确实是过于紧张，现在被袁彩这么一说，反倒让他无所适从了。

吴烟雨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打算和袁彩撕破脸，她毫不客气地回怼：“八岁前我生了场大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如果袁彩姐姐感兴趣，可以问我妈。”

吴頔见形势不妙，扯了扯吴烟雨的袖子，示意她说话留几分情面，而后便向袁彩解释：“袁彩，我认为咱们眼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安镇曦，刚才你从他那里问出什么了吗？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既然安镇曦和星夜都不是凶手，那他们身边那么多人，我们总不能一一去找头发，然后拿去警察局比对吧？”

一旁的艾力提醒吴頔，关于警方掌握凶手DNA的事情，是不允许他向外人透露的，即便是吴烟雨也不行。

吴烟雨却认为艾力和袁彩在针对她，眉尾一耷拉，瞬间就要哭出眼泪来。

“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烟雨，别闹。”吴頔把她拉去一旁，安慰的语气说着让吴烟雨失望的话：“他们是无意的，当警察的都这样，敏感。你还是早点回上海吧，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妈也会担心的。”

袁彩看得出来，吴烟雨对吴頔的重视程度，早已超越了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情谊。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毕竟他们不是亲兄妹。

“这样吧。”袁彩突然大声说道：“为了提高效率，咱们分头行动。我和吴頔一组，按照安镇曦刚才给我的信息，再去找一趟星夜。艾力你和吴小姐一组，去安婧之前工作过的医院了解了解情况。三日后，咱们在玛纳斯汇合，怎么样？”

“我和他？”

“她和我一组？”艾力和吴烟雨几乎同时说出口，“为什么不是咱俩一组？把人家兄妹俩拆开，不好吧？”

“又不是情侣，用‘拆开’这个词不合适吧？”袁彩有意说给吴烟雨听，她想把感情的矛盾点转移到自己身上，让吴烟雨误以为她也喜欢吴頔，看吴烟雨会有怎样的反应。

因为有感情，就有了动机，就有成为“情杀”的可能性。

虽然还只是猜测，但袁彩却感觉身后一直有股力量在推着她走，有时候，她害怕这是凶手的圈套，有时候，她幻想这是安婧灵魂的旨意。

不知不觉中，袁彩又想到了星夜的“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