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想里的青花瓷（2）

04

我挂了电话。

魏岚已经放人离开。

魏岚担心记恨我们的人不止一个，毕竟被踢出局的应该还有两人，虽然都是在海选就被刷下，粉丝还没来得及涨，但她们的亲友一人来报复我们一下，想想也可怕。

我告诉魏岚：“错的不是我们，为什么要怕？我们要是退出，那就是为节目组的错买单。何况我们来之前是答应过那些小姐妹的，要为三十岁以上的女性发声。告诉大家，三十加的女人的才貌都不比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差。何况叶老师不能被白泼，不是？”

我转过身，叶伊利已经跑远了，似乎还能感应到我的目光，两腿跑得更勤快。

魏岚追去，我没拦着。我想，也许我不在，叶伊利会愿意指点魏岚。

我不知道周默拿什么事威胁叶伊利，但叶伊利明显很为难。不过，我也不想轻易认输，何况我参赛是为了炒红自己继而炒红自己的食养产品。

我自掏腰包找了专业的音乐老师和形体老师指导我接下来的比赛。魏岚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练声。她说，等了两天，叶老师失约了。我给她报了地址，又趁着她来的路上，给叶伊利打去电话。周默给的那个号码还是没人接。我索性给之前发来信息的陌生号码回了信儿。

我说：你是这次爱豆大赛项目组的工作人员吧？感谢上次的帮助，能不能再帮个忙？给叶伊利带个话。魏岚出身农村，不容易，从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仅凭着对音乐的热爱走到现在，就给她指点指点？

魏岚来时，那短信已经发出去，只不过半晌没人回。魏岚拉着我说，刚刚楼下碰到了周导和个女的在说话。那女的很年轻，身材还特别好。她说着，还特地指给我看。

我请来的形体老师瞟了眼拿手指着人的魏岚：“有事吗？”然后看向我，“一份学费不能教两个人。”

我忙捂膝盖：“我今天关节炎有点发作。”

魏岚用“这怎么好意思”的眼神看着我，我拍拍她的肩膀。

像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这种时候练形体都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但总比没抱强。

我真没恶意，但五分钟训练下来，魏岚就被形体老师教训了七八次。形体老师跟吃了火药似的，最后连带我一起骂。

她说：“你们这些人不是浪费我时间吗？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三十的年纪，骨骼什么都定型了，还练什么形体。这是一蹴而就的事吗？”

魏岚努力压腿，我便也没打断形体老师的话，只当她是因为魏岚压腿太吃力给急着。然而，她又说：“你们是去参加那个爱豆大赛吧？我劝你们洗洗睡吧，不就陪跑的！”

魏岚的动作跟着停下。

我决定反击：“陪不陪跑是我们的事，但是不是能毫无保留地教我们就是老师的事了。我们输了比赛，老师可以说是我们年纪大了，但我们同样可以解释是老师太差劲，平素拿着学员的学费羞辱学员而不是教学员。”

说话的功夫，我用我的手机给魏岚搁在边上的手机偷偷发了条短信，然后假装帮魏岚看信息，叫上魏岚。我说：“叶老师有空了，咋们走。”

05

我退了学费，就拉着魏岚去了超市，用退回来的钱给叶伊利买点上门礼，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值。我买了红枣、枸杞、花胶、花旗参、生姜，还有乌鸡。

魏岚帮我提了一半：“不是要去找叶老师吗？”

我结了账：“我们去酒店找他。”

这次爱豆大赛特地为评委准备了住宿。之前我见过叶伊利的房卡。要找到人其实并不难。

事到如今，我真的需要他的帮助。

如果不是周默一直使绊子，八强赛于我来说，胜负并不重要，只要稳定输出，攒点人气，够给我的食养产品做宣传就好。但现在，很大一部分群体对三十加女性有偏见，八强赛的评委也可能乱打分。

如果我没有拿出不容置疑的实力，我的名声毁了不说，我的产品要推上市场更是彻底无望。到时，周默再给我扣个不务正业的医生名号，怕是医院都留不得我。

交往五年，我竟不知这男人是如此地可怕。

我敲开叶伊利客房的门，开门的是姜影。姜影下意识不让我和魏岚进去，说叶伊利病了，奈何一对二，势单力薄了些。

不过，叶伊利是病了。我们进门时，他裹着被子蜷缩在沙发上，时不时打着喷嚏，挤着鼻涕。我让魏岚先把食材放到厨房去。我靠近给他做了个小检查。没烧，舌苔发白，流清涕，喷嚏不止，只是自己乱买药，把风寒当风热治，加重了症状而已。

他挺配合，但最后白了我一眼：“心脑血管外科医生都这么不务正业吗？”

我的报名表上是交代过我的过往职业。我去了厨房：“普通感冒基本会点。你那天被水泼了就病了？”

姜影替他叫屈：“昨天拍了一下午的下水戏。”不过，叫屈别有目的，“所以你俩就别逼他给你俩当指导老师了，一切是大赛主办方的决定，叶伊利老师也只是听从而已。”

叶伊利叫住姜影，但姜影还是坚持说下去。

“爱豆在你们眼里光鲜亮丽，但你们有想过他背后的霸王合同吗？而且你们知道三十岁的女人工作有多难吗？一不小心就会被开除。”

魏岚拉了我一把，从未有过的小声：“我们还是走吧！”

我找了个锅，将食材洗净放入：“我做个鸡汤就走，毕竟那天他被泼水，怪我。”

等我埋头把鸡汤做好时，姜影和魏岚都有事离开。我将鸡汤端出，叶伊利在看剧本。我搁下汤时，他突然放下剧本看我：“如果我不帮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摘下防烫手套：“其实，来之前，我让周默误会你现在正在指导我和魏岚，所以，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自己开脱。”我又给他找了碗勺，“这汤驱寒、滋阴、补血、明目，记得喝。”

我走到门口，他叫住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关门前，我丢下话：“为了我的小梦想，我都会以最好的状态上台比赛。”

我走得很潇洒，我是自己最后的底气。我能做的都做了。

我走出酒店，终于收到陌生号码回信：叶伊利说，明天见。还有，这才是他的号码，别告诉其他人。周默给的是姜影的。

06

叶伊利说，得罪就得罪吧，不过又是拿解约赔偿来为威胁他。巨额赔偿还起来是不易，但维护公平公正更不容易。和主办方签署的合同里，其实并没干涉他挑人的规定，是周默和他背后的娱乐公司私下达成协议，利用娱乐公司对他进行约束。

叶伊利本来想直接用台里提供的场地帮我和魏岚训练指导，但我觉得还是得避着周默。资本面前，正面对抗，我们到底是吃亏的。

虽然我之前放出风声，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叶伊利帮其他学员的指导训练照旧，对我和魏岚的情况一问三不知，周默自会放松警惕。周默没什么大动作，我和魏岚的八强赛才有望。

我腾出了工作室当训练场地，叶伊利能来的时间其实不多，即便如此，几次指导已经给了我和魏岚很大的帮助。根据我们的声线，帮我们选曲定调，设计仪态动作。和外请的老师比，他不仅有丰富的专业知识，更有丰富的舞台经验。

当我站上八强赛的舞台时，我第一次不仅怕让自己失望，竟也怕让他失望。

当看到周默的脸色不大好时，我心才算定下。

主办方最终宣布成绩是从第八名开始的，然后倒数，第七，第六，第五……最终，我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三。

我当即抱住了边上的魏岚，这成绩出乎了我的意料。

魏岚的名字紧随其后，她加紧了那个拥抱。

四强赛的小会一开完，我就拉着魏岚奔往我的工作室。我们约了叶伊利在那庆功。叶伊利比我们早到，已经备好了一桌火锅。我和魏岚才坐下，还来不及夸他。周默走了进来。

“好热闹啊！”周默说，“网络上的消息还不知道吧？”

他不再装作和我不熟，冲着叶伊利说：“叶老师，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女士其实是我的女朋友。我之所以之前让你为难她，其实是因为她来参加比赛根本就是为了宣传她的食养产品。我劝她，她不听，非要亵渎比赛，亵渎音乐。我真该早点告诉你真相，如今你就不至于跟她一起身败名裂。”

周默说话的功夫，魏岚已经查看了遍手机。她读了其中几段。多半说的是，我这种带货参赛的人竟然还拿下了八强赛的第四名，有辱音乐，我之前正义凛然地踢馆原来目的不纯。叶伊利可能是被蒙在鼓里，才会做我这种人的导师。

魏岚还没读完，就被叶伊利夺了手机扔到桌上。我不敢看向叶伊利，但叶伊利掏出手机问我：“就货架上的这些产品？”他说着拍照，“我帮你宣传。”

我不知道叶伊利说的是不是气话，但周默的笑声十分刺耳。

“我这女朋友啊总是这么自私自利，你要老实听我的，你热爱了十多年的事业也不会毁于一旦……”

“你闭嘴吧！”我趁周默得意忘形，将他拽到工作室的直播镜头前。看我开启直播的一刻，他慌得想挣脱开，我喊来魏岚帮忙。魏岚力气大，将他牢牢地禁锢住，他瞅着我，开始露出狰狞的目光。

我调整镜头给他个特写。

我说，欢迎大家来到我的食养产品直播间，我研发食养产品的初衷，以前说过。今天我不是来介绍产品的，我是来给大家介绍个东西，其实，他也是不个东西，就他，前男友。他在我辞职创业期间，对我的事业横加阻扰，我走投无路，只好参加了爱豆大赛。

我本以为，跟他分手，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仗着自己是大赛总导，纠缠我，扰乱赛事规则，甚至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多次在言语上侮辱三十加的女性。

我承认，海选时，我只是为我的产品而去。但八强赛时，我更是为了证明女人三十加又如何，三十加，照样可以美美地唱好一首歌，跳好一支舞，完成一场出色的表演。如今我做到了，我愿意退赛。我也愿意提交手机上的条条短信和通话录音来证明方才的话句句属实。

我只求，他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直播结束，我让魏岚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