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荆第二天去取药,在药房看见了苏月见。
中医部相比起西医冷清不少,苏医生上午没有病人,就来药房帮着抓药。
她蹲在地上,听见实习生招呼:“苏医生,你朋友来了。”
傅问荆相貌气质实在出众,来了几次后,中医楼里不少人都认得他。
“嗯?”苏月见仰头,瞧见玻璃门外站着的傅问荆,立刻弯起眼睛一笑,“傅律师。”
傅问荆领了煎好的两副药——药并非他自己的,而是家里阿姨的。
苏月见拍拍手上的药末:“怎么是你来?”
傅问荆单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去城东见一位委托人,顺道路过。”
他要见的委托人在城北,哪儿有什么顺道,不过是失眠后头疼,忽然想看看苏月见罢了。
苏月见在一些事情上格外迟钝:“那你开车小心。”
傅问荆:“……”
这就催他走了?
他左顾右盼,没话找话:“月见也是一味药?”
“嗯,”苏月见点头,“问荆也是。”
傅问荆说:“中药的名字都很好听。”
苏月见沉吟片刻:“也有不好听的。”
傅问荆扬眉:“比如?”
苏月见皱了皱鼻尖:“巫山淫羊藿。”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苏医生,上午没有病人的话,”傅问荆喉结滚动,无往不胜的大律师此刻居然有些紧张,“走一走?”
苏月见想起有批新药到库,正好可以溜达过去,于是欣然应允:“好啊。”
五月初天气和煦,树影婆娑,每一步都踩在光斑上。
遇到一位中医部的实习生请教苏月见药理,苏月见耐心解答,光影明暗交错在她的白皙后颈。
实习生看苏月见两眼,不自觉脸红:“谢谢师姐。”
苏月见弯着眼睛笑:“客气,别再把海金沙和蒲黄弄混了。”
实习生点头:“一定不会了。”
傅问荆在一边看他们相谈甚欢,说的都是些他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他给助理发消息,让助理为他订购几本中医学的入门书籍。
助理好奇:“最近没有涉及这方面的case,您怎么对中医有兴趣了?”
傅问荆微怔,他怎么对中医有兴趣了?
苏月见问:“有工作?”
傅问荆回神,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没有,你那位师弟呢?”
“走了呀,”苏月见叹气,“这些小朋友啊,总是弄混药性相近的药材。”
傅问荆笑着摇头:“你才多大,装什么老成。”
苏月见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挺胸抬头:“我可是主治医师!”
傅问荆忍俊不禁。
“你昨晚……”傅问荆顿了顿。
苏月见看着他:“昨晚怎么了?”
傅问荆咳了两声:“你昨晚……昨晚睡得怎么样?”
其实是想问你昨晚的相亲如何,是不是和那位男士相谈甚欢,他有没有送你回家,你们有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苏月见回答:“我的睡眠一直不错,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问荆有些懊恼,都三十的人了,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慌了阵脚。
“其实我是想问,”傅问荆抿了下嘴唇,衬衣下的喉结滚动,“你昨晚——”
“苏医生!”忽然响起一阵慌张的喊声,“有你的病人闹事!”
苏月见脸上的笑容瞬间敛起,转头便往门诊跑。
·
闹事者是白小芍的男朋友。
苏月见赶到时,他踹翻了一个药柜,嚷嚷道:“吴恒是谁!他妈的敢撩我女朋友!”
白小芍满脸是泪:“阿布你误会了,我求你别闹了,好多人在看,我们回去吧……”
阿布一巴掌甩在白小芍脸上:“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你给老子戴绿帽的时候,怎么不怕丢人啊?啊!”
白小芍倒在地上,浑身一抖:“我没有,你误会我了……”
苏月见快步上前,扶起白小芍,皱眉道:“怎么回事?”
“我女朋友来你们这看了一次病,抓了一次药,就加了个男的微信,”阿布满眼血丝,“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苏月见问:“吴恒呢?”
药房的取药员回答:“今天不是他的班。”
阿布阴恻恻一笑:“怕我抓奸,不敢来了吧。”
苏月见没有理会他,问白小芍:“小芍,到底怎么了?”
白小芍垂着头,浑身发抖:“那天是吴大夫给我抓的药,我们加了微信,他说有问题可以联系他,我没有和他在微信上说过话……”
苏月见明白原委了,她对阿布解释:“吴恒是药方的医师,病人取药后添加了他的工作微信,方便咨询,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吗?我就问问这没问题吗!”
阿布突然暴躁地大吼,苏月见将瑟瑟发抖的白小芍护在身后:“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冷静。”
阿布瞥见她的胸牌,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你就是那个苏医生是吧?你是个医生还是个拉皮条的啊?怎么我女朋友没病都能给你看出病来了?她回家就让我戴套,也是你教唆的吧?你他妈谁啊!”
白小芍哭着说:“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阿布瞪着白小芍,眼神狠厉:“求我?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白小芍?我教过你怎么求人的,你他妈都忘了!”
白小芍膝盖一弯,要当场给阿布下跪。
苏月见立即拉住她的手臂,冷声道:“这里是医院,如果你继续喊叫,请立刻离开。”
“我女朋友就是在你这里学坏的!”
阿布神经质地歪了下脖子,抬手就朝苏月见挥来,苏月见揽着白小芍,下意识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脸上,苏月见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前。
傅问荆攥着阿布的手腕,嗓音低沉平稳:“这位先生,公众场合寻衅滋事,你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他个高腿长,冷着脸时有股摄人的压迫感。
阿布僵了两秒,而后瞪大双眼,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又一个男人?白小芍你能耐了,来看一趟中医,就粘上来这么多男人?”
“我没有……阿布,我真的没有,”白小芍苦苦哀求,“你别说了好不好,你别这么说我……”
有位病人抱着暖壶经过,阿布发了狂一般,抢过水壶重重砸在地上。
砰!
水壶四分五裂。
“我数到三,你自己出来。”阿布喘着粗气,“一!”
苏月见握着白小芍的手:“报警。”
白小芍颤抖得很厉害。
“二!”
苏月见说:“小芍,报警。”
白小芍噙着眼泪摇头:“苏医生,阿布很爱我的,你不知道。”
在“三”落下之前,白小芍走到阿布身边,被阿布揪着头发拽走。
苏月见站在原地,扎好的头发在刚才的混乱中散了下来,落在肩头。
傅问荆按了按她的肩膀:“没事吧?”
苏月见摇头,眼底有些酸楚:“我给她开了药,不起作用,帮不了她。”
“没有哪剂药方是万能的。”傅问荆弯腰捡起她的胸牌,“苏医生,我昨晚又失眠了,可以帮我看看吗?我会谨遵医嘱,你的药对我很有用。”
苏月见戴好胸牌,笑了:“傅律师,你是我上午唯一一位病人,可以享受VIP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