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实话实说

想起上次见面时，眼前这小娃还活泼跳脱得紧，如今却一副呆呆愣愣，了无生机的样子，怎能不唏嘘啊。

老道眼中含着悲悯，就连那古板严肃的小道士，这次也没有说些说教的话，也是面露不忍。

“娃娃儿，逝者已矣，你可愿随我回青城山。”

我木讷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想起外婆从前，十分反对我入道，可如今她死了，娘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我留在这里，难保那些人不会再派人来。

我身上的东西，是外婆拼死都要护住的，若是失于我手，我还有何颜面面对死去的外婆。

如今我蛊术不精，又无身手和功夫傍身，想护住这些东西，也唯有眼前一条出路了。

想起数月之前，初次见面时，老道说我与道有缘，来日怕是还要入道，当时没有当回事，如今看来，世间的事果真自有定数。

我点了点头，转身一言不发地安葬了外婆，只将她食指上墨黑色的指环取了下来贴身收好，又进了那间小屋，仔细地将外婆留下的东西收拾到包袱里，才随老道二人上了路。

又路过那片竹林，我目光冷冷的，站着不往前走了。

老道索性也停住了脚，解下腰间的葫芦来喝水。

小道士原本看我停下，微微皱了皱眉，可看自己师父一副纵容的样子，也把话憋了回去，只是我突然向林中走去，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湘西一带本就多邪异，更何况这十万大山，你最好不要乱走才是。”

我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老道，他只是叹了口气。

“娃娃，有什么要做的，就快些去吧，青城山离得远，往后再想回来怕是难喽。”

我这两天一直没怎么开口，听闻此言，难得开口。

“多谢道长。”

我踏入竹林，根据记忆寻找当时碰见的那具尸体，果然叫我找到了，虽然竹林中阴凉，但是经过一天一夜，尸体免不了被毒虫啃噬。

我翻遍尸体全身上下，只找出了一个一个罗盘，便再没有什么其他标志性的物件了，倒是尸体的手腕上有一个浅红色的印记。

我把罗盘放进包袱，又去了趟竹屋，娘还是没有回来，庆幸的是外婆推算她不会有事，我也卜了一卦，端的是无惊无险的卦象。

娘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难保那些人不会觊觎，虽说有暗阵，可也难保万无一失，我还是收拾了一下带在了身上。

“你这娃娃儿心思太重，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原路返回的时候，老道正坐石头上休息，小道士就古板地站在一边，老道几次叫他不必拘着礼数，坐下歇歇脚，他也固执地不动。

老道连连叹气，招我坐下，小道士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抿着唇不说话，我猜他约莫是又要觉得我不守礼法了。

到青城山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小道士叫顾珉，至于老道，则是赫赫有名的青城山无涯道长。

“师父回来啦……师父回来啦……”

守山门的小童喜不自胜地朝门内招呼，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样子。

我心底觉得怪异，却没有作声，歪头看了看老道和顾珉。

两人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尤其是顾珉，他最见不得这等模样，出声便是呵斥。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师父不过出门几日，你们竟连门内规矩都忘了。”

那小童被呵斥了一通，忙稳重了些，一边将我们几个迎进去，一边诉苦。

“师兄冤枉，不是我们要咋呼，实在是。师父前些日子带回来那人醒了。”

老道原本老神在在，一听这话，面色也有波动：“哦？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师父走后第二天，他醒了也就罢了，可他显然把咱们这青城山当他自个家了，这些天是为非作歹，弄得师兄师弟们是叫苦不迭啊。”

我还来不及好奇，小童口中说的那人是谁，竟然敢在鼎鼎大名的青城山胡闹，就有一把剑冲我面门飞来，我来不及反应，身体好似石化了一般，那剑却在我面门前停了下来，还微微晃了晃。

接着，就听见眼前的剑竟然开口说了话。

“好丑的女娃娃，嘶，丑八怪，丑八怪。”

我一时间愣住了，原本这剑会说话就够惊世骇俗了，它竟然还要说我丑，那话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老道显然知道眼前这一幕是谁的手笔，一向好脾气的他难得面上浮出气愤与无奈。

“师弟，快些收了你的剑，莫要吓着了这娃娃了。”

老道说了这话，我才看见院里梨树掩映间，有一石桌躺椅，男人就躺在那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实话实说，回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那剑扭过头去，对我晃了晃剑屁股，嗖地飞到了男人身后的剑袋里。

我自小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如今听了男人这话忍不住气愤，这剑说我丑就算了，毕竟剑的审美和人也不一样，这人居然还说剑是实话实说。

那男人看我的表情，了解我兴许是理解错了，想了想，居然开口解释了一嘴：“这把剑的名字，叫实话实说剑。”

“师兄最近倒是业务繁忙，才把我救回来没两天，就又去领了个女娃娃回来，不愧是修的太上无情之道，泽被众生，比不了，比不了啊。”

男人歪着头说话，我却无端地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来，忍不住腹诽，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救了他，他倒要冷嘲热讽。

老道叹了口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只是微微张了张嘴，竟然什么都没反驳，实在是好脾气。

小道士也难得跟着一块做了缩头乌龟，一向容不得别人对师父不敬的他，也仅仅是脸色不好看，却一句话不说。

男人看着师徒俩一副窝囊隐忍的样子，似乎是觉得无趣，冷哼一声背着剑走了。

老道看出我面有疑惑，却也是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叫小道士找个房间安顿我，独自走了，却是与那男人相反的方向。

“方才那位不是青城山的道士，你我却要叫一声师叔，莫要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