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后山上有一处防空洞，有人建议去冒险。
有人带上了从家里拿来的手电筒，有人带上了蜡烛，他们八个男生，三个女生，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高芝也在其中，对此林建军有些纳闷，自从高芝有了不好的传闻后，就好像成了班级里的边缘人物，什么活动都不会再有她的身影。
可是她和两个女生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臂走在最前面，林建军也没多想，或许她重新交到了朋友。
防空洞里很黑，还时不时的从里面飞出来蝙蝠，吓得一群人尖叫不止，林建军举着手电筒，光束照出簌簌飞起的尘埃，以及高芝脸上许久未见的笑容。
她笑的时候会露出白白的牙齿，还有嘴角的梨涡，眼睛瞪得大大地环顾四周，好奇又胆怯地缩着脖子。
林建军想，这才是高芝啊。
防空洞里的岔路很多，有个自称经常来玩的男生带路，他们一群人紧紧跟在身后。
七绕八绕，终于走到了防空洞的最深处。
此时有人忽然开口，“高芝，你和大家讲讲呗，你都和几个男的那啥过啊。”
随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笑。
林建军愣住，手电筒里的光也就此定格在高芝那张慌张而无措的脸上。
“说啊！和大家讲讲！我们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呢！”另外的两个女生开始推搡起她来。
高芝咬着嘴唇，颤抖着，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装什么呢！不是你勾搭男人的时候了！你可会扭了呢！扭得真骚！”
“哈哈！骚货！”
男生们肆意地大笑着。
林建国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闪了闪，宣告着电量不足。
亮光越来越暗，最后高芝脸上的表情也暗淡了下去，显得有些绝望。
林建军索性关了手电筒，道：“别说了，恶心。”
“对，恶心！恶心死了！”
“哎呦，别说了，别说了，恶心得我都要吐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说着计划返程，好似刚才的话题不曾出现过。
林建军跟在有手电筒的人身后，想着高芝脸上的表情，一声不吭。
终于走到了防空洞口，他们重见光明。
耀眼的光刺激得人眼前一片白，林建军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
“高芝呢？”
林建军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人影，确信高芝不在。
他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再次确认，高芝就是不在。
“谁管她啊，自己跟不上队伍，活该。”有人浑不在意地说。
带头的那个男生耸耸肩肩，表示自己的无辜，“走吧，马上就要上下午的课了。”
林建军从他手中抢过手电筒，转身进了防空洞，“我去找她。”
“喂！林建军，手电筒坚持不到你们回来了！”
有人在喊。
林建军假装听不到，大步地往前跑去。
此时他终于知道这场冒险高芝为什么会在，他们拉她进来就是为了羞辱她给大家取乐，然后故意丢弃在防空洞里。
防空洞是抗战时期修建的，为了和鬼子斗智斗勇，岔路很多，很容易迷路，稍不注意就会被困在里面。
林建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找高芝，他恨高家逼死自己的爷爷，高芝被人欺负，被人侮辱，他应该拍掌叫绝，摇旗呐喊才对。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矛盾，他居然觉得高芝可怜。
高芝又做过什么错事呢？
她从小就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善良，正直。同学十年，他们熟悉又陌生，但是林建军却无比坚信自己的判断。
高芝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这一刻，他听着自己的心跳急速地奔跑，只想找到高芝，然后带她离开。
他是在一个拐角找到高芝的。
意外的是她没有哭，只是闭着眼睛摸着防空洞的墙壁慢慢地往前走。
光再一次照在她的脸上，她身后是她的影子。
“高芝。”林建军喘着粗气喊了一声。
高芝在那片光中慢慢睁开了眼。
周围依旧黑暗，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像是一个小小的结界，那些簌簌飞落的烟尘，好似是能带着她们穿越时间隧道的能量粒子。
林建国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高芝，她脸上的笑明艳地熟悉。
高芝说：“谢谢。”
林建军大喘了口气说：“我不是说你恶心。”
高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戛然而止，林建军觉得好遗憾，他看不到高芝脸上接下来的表情了。
高芝在这黑黢黢的一片中，笑着说：“谢谢。”
听她声音，应该是高兴的，林建军觉得自己也跟着一起变得高兴起来。
“我们摸着墙壁一直往前走，应该能出去。”
高芝的音调很轻快，林建国闻言，“嗯。”了一声，俩人一起慢慢地往前走去。
俩人也没什么话可说，林建军只是会时不时地喊一句高芝的名字，确信高芝就在身边没有走丢。
其实防空洞里安静得可怕，他们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
轻缓的，急促的，夹杂着自己的心跳声透进听觉神经里，林建军呼吸的小心翼翼，像是怕被人发现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光圈。
“我们要走出去了！”高芝兴奋地大喊起来。
林建军回头看，依旧不怎么亮的防空洞里，林建国只能看见她的身型轮廓，还有一双眼睛，带着些微不足道的光。
林建军不由自主地跟着也笑了起来。
等他们走出防空洞，看着彼此没忍住哈哈大笑。
他们的头发，眼睛睫毛上都沾染着飞尘，像是冬天出门蒙上的雾凇，只不过那是白的，而此时的她们是灰蒙蒙的。
再然后，林建军就会假装无意地跟在高芝身后护送她回家，帮她打跑骚扰她的小流氓。
高芝和他说，她正在自学功夫，不久的将来，她就能自己把那些流氓打趴下了。
林建军夸她真厉害。
高芝还说，她的背包里装着剪刀，他们要是真敢对她怎么样，她就用这把剪刀狠狠地扎进他们脖子上的大动脉，给他们一个痛快。
她给林建军展示那把全新的剪刀，尖锐的，锋利的，一下就能戳破人的皮肤和血管。
林建国却问，“是用这把剪刀剪掉的头发么？”
高芝眨眨眼，眼圈有些泛红。
林建军轻声问：“要不要，把头发留起来？”
高芝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回忆到这，林建军红着脸说：“然后我们就处上了。”
在这个故事里，林舒心完全沉浸了进去，不由自主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她说：“那你们就好好地处吧。”
“姐，你支持我们？”林建军很欣喜地问。
林舒心叹了口气，“高芝也没做错啥，她是无辜的，但是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而且你们还太小，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谈未来。”
林建军绷紧了脸。
林舒心又问：“她学习怎么样？”
林建军声音蔫蔫地说：“很好，老师说，她今后一定能考上咱们这里最好的高中。”
“但是你成绩很垃圾。”林舒心直接在林建军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子。
“啊——那怎么办啊。”林建军挠挠自己的头皮，“可我真不是学习那块料。”
为爱发愤图强的戏码或许会上演，林舒心只祈祷这小子能不影响人家姑娘的学习。
“你自己看着办，你们要是能好好地在一起，我会帮你们的，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影响人家姑娘的未来。”
林舒心和他解释着说：“她未来上高中，上大学，今后你们经历的人和事都会不一样。思想随着见识改变，慢慢的感情也会变的。你现在情窦初开，我和你说这些太残忍，所以你想恋爱就好好地谈，只求你一点，别扯姑娘的后腿。”
能纯爱的年纪就那么几年，林舒心不想让他们留遗憾。
“但是，你小心一些，避着点人，别再让人发现了，要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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