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间满是温柔，面上还挂着看见他醒来时候的喜悦。
裴晟一时间觉得心头不是滋味，但还是就着她的手把药给喝了。
苦涩的药汤子刚一下肚，他就忍不住皱眉。
下一刻，唇边就多了一个东西。
他张嘴，那东西就掉进了他嘴里。
是蜜饯。
裴晟挑眉，神色有些复杂。
“你……”
“药汤子苦，吃颗蜜饯甜甜嘴。”
柳馥妗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有些不对，喂他喝完了药，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没看到有渗血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刚刚说了，只要你醒了，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伤口我也看了，没有化脓也没有渗血，只是看着有些吓人，你莫怕，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是。”
她温声细语，全然都是在为裴晟考虑。
裴晟见她忙来忙去，眼底一片晦暗。
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我记得你也受伤了，伤口可严重？”
柳清瑛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瞬间笑得眉眼弯弯。
“我没事，得亏你反应比较及时，不过就是后背擦破了一点皮，如今已经上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她报喜不报忧，裴晟心情也越发的复杂。
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直堵在自己胸口的疑问。
“那日在山上，你明明可以自己跑的，为什么要跑出来救我？刀剑无眼，若是援兵没有及时到来，只怕你就要和我一起死在那山上了。”
他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却始终不敢确认。
柳清瑛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
抬手把他眉心的疙瘩揉开，声音温和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坚定。
“因为我是你娘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能不担心你？”
裴晟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抬头对上她那双温柔坚定的眼睛，话却是转了个弯。
“你莫要骗我，明明已经过去了八年，你的容貌却始终如初，而且你对这八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如何让我信你？”
柳清瑛依旧是笑的温柔，歪着脑袋说道。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没有说谎。”
“到那时，你再接受我也不迟。”
她的语气虽然轻快，可是裴晟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落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难掩失望的样子，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一样，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浅浅的惊呼，他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柳清瑛捏着自己的手指，面上带着一丝痛苦。
感受到她的目光，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勉强笑着说道。
“我没事，不过就是不小心划到手了……”
话音未落，手腕就被裴晟的大掌抓住。
他盯着那抹嫣红看了许久，突然沉声对着外面喊道。
“去取一碗清水过来！”
下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柳清瑛却在短暂的怔愣之中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慢慢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放。
下人很快就取了一碗清水过来，裴晟先是把柳清瑛指尖的血滴进碗中，随后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滴滴鲜血融入水中，顿时两个人的呼吸都紧张的急促了些。
很快，那碗里面的血就逐渐融合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碗底。
看到这一幕，裴晟心头很不是滋味。
他咽了一口唾沫，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堵得厉害，竟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清瑛却是喜不自胜，捧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又哭又笑。
“当真是当局者迷，我竟然差点忘了还有这样一个法子，若是早先想到这个方法，我们哪里还需要经历这么多的误会？”
她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捧着自己的手指傻笑，那一张秀美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然爬满了泪水。
裴晟看着她有些傻气的模样，心中的郁结突然间就解开了。
“若是一开始你就想到这样的法子，只怕我依旧会怀疑你有所图谋，所以早早的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说得轻松，可是眼睛里面的晶莹却出卖了他，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柳清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还在流血的手指，连忙找来纱布帮他止血。
“其实最开始听说你当兵了的时候，我心里面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你小时候可是连磕破皮都要哭上好半天，如今竟然能吃得了这么多的苦。”
“后来知道你不仅参了军，竟然还名列副将，顿时就觉得我儿自然是最厉害的。”
“可是娘心里面也知道，你这几年来定然是受了不少苦，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养成如此沉默寡言的性子。”
她絮絮叨叨，可是裴晟却只觉得温暖。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颜，似乎时间又回到了八年之前。
母子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的温馨，连带着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不少。
而另一边，被皇帝派来的人匆匆叫走的裴崇就没有那么放松了。
御书房内，裴崇已经保持行礼的姿势有半个时辰了，可头顶的人却始终没有想要让他起来的意思。
他低眉顺眼，并没有想要抬头看看的想法。
终于，头顶传来咔嗒一声毛笔放在笔架上的动静，紧接着便是宣帝低沉的声音。
“起来吧。”
裴崇起身，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有些僵硬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缓过来，宣帝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你可知道，我今日传你过来所为何事？”
裴崇心里面当然知道，但表面上却不能直白说出来，只能故作无辜。
“皇上自有定夺，微臣不敢妄测君心。”
宣帝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不敢？朕倒觉得你敢得很！瞧瞧你写的这折子，这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折子？”
“裴崇啊裴崇，先前有人传你作风不良，朕都给你压下去了，如今你不要太放肆，竟然为了一个替身请封诰命，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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