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变幻，有遗憾，有惋惜，最后又化作对未来的憧憬。
裴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可也只是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养神。
柳清瑛往外看了好一会才放下帘子，见裴晟闭目养神，识趣地没有去打扰。
一路无话，气氛倒也算不上尴尬。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在看到外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时，柳清瑛面上才终于有了些许神色变化。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地龙，没想到如今还会有故地重游的一天。”
她故作轻松，可是裴晟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隐秘的慌乱。
似乎想起了之前的无助。
他睁眼，刚想开口说什么，马车就猛地停下来，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柳清瑛身形不稳，直接摔到了他怀里，皱着眉疑惑。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马车怎么停了？”
裴晟的脸色却是很难看，按住她准备掀开帘子出去的动作。
“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柳清瑛愕然，下意识想反驳，就被裴璟扔在了马车柔软的垫子上。
她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刚想追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兵器相接发出来的尖锐嗡鸣。
心中一惊，连忙探出头去，就看见他们的马车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滚回去！”
耳畔传来一声怒吼，她下意识往回缩，帘子放下的瞬间，裴晟与他人搏斗的身影历历在目，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到裴晟额角跳起的青筋。
柳清瑛心中狂跳，手脚都在发软。
她不过就是一个平凡女子，经历过最惊险的事情可能就是上次的地龙翻身了。
是以方才的刀光剑影在她眼中颇有些不真实。
“晟儿……”
她稳下心神，缓缓站起来从马车里跳了出去。
刚一下车，面前的场景就让她心头一阵惊骇。
只见面前刚才还是一片和睦，此刻却已经成了炼狱。
家丁和丫鬟在不断奔跑，躲避身后的攻击。
可是那些黑衣人就像是一个个生命收割器，手中的兵器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姑娘！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躲躲吧。”
手腕处传来一道冰冷，柳清瑛转头，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惊魂未定，拉着她就往一旁的灌木丛里钻。
不只是她，还有很多其他的丫鬟小厮也跟了过来。
只有裴晟带着仅存的几个小厮在阻挡着凶神恶煞的刺客。
场面一度乱成一团，所有人脸上都是惊慌。
柳清瑛手脚发凉，目光直直落在不远处的裴晟身上。
这一看，她的心几乎都要提起来了。
“晟儿！”
她高呼一声，身子直接冲了出去。
“姑娘！”
身边的丫鬟想拦，却只能捏住她一角衣角，转瞬即逝。
柳清瑛脑海中没有其他的画面，直接扑到裴晟身上。
“扑哧”
利刃与皮肉相接的声音响起，身下的身影也跟着僵硬了片刻。
他没有回头，手中的长刀一转，直接往后刺去。
那人被裴晟一脚踹开，紧接着他大手一挥，把柳清瑛护在身后。
“你出来做什么？当真是麻烦！”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裴晟却还是把柳清瑛护在了自己身边。
他和仅剩的几个家丁围成了一个圈，把柳清瑛护得严严实实。
可是刺客的数量实在太多，又是冲着裴晟来的。
即便裴晟英勇，但还是被伤到了。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一处比一处深，柳清瑛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他们即将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裴崇终于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穿戴着盔甲的府兵，气势浩荡。
那些刺客原本在看见裴崇的时候就准备撤退。
却不想裴崇压根不给他们机会，一声令下，直接就让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裴崇翻身下马，还没靠近，就听见柳清瑛着急的喊声。
“晟儿！”
寻声看去，就看见裴晟不知是气力耗尽，还是放下心来，身子缓缓倒地。
裴崇上前接住他，把人交到下人手里，这才拍了拍柳清瑛的手。
“没事的，晟儿不会有事的。”
话落，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伤，顿时紧张起来。
“你受伤了？”
柳清瑛摇头，目光固执地落在裴晟身上。
“我没事，晟儿要紧。”
说罢，直接跟了过去。
途中，裴崇几次想要让随行的军医帮她处理伤口，都被她拒绝了，一定要看着裴晟安全才行。
好不容易包扎了伤口，却又一直守在裴晟窗前，不肯离去。
“瑛儿，这里有下人照顾，你就别担心了。”
柳清瑛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死死盯着裴晟。
他赤裸着上身，身上和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痕。
有以前留下来的，也有今日新添的。
沟沟壑壑，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又心疼又苦涩。
“我只看到他人前的光鲜亮丽，可是却忘了，他就算是再沉稳，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八年从军，他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她眼泪扑簌簌地掉，怎么都止不住。
裴崇看得心疼，想要安慰，却被皇上派来的人叫走，只能吩咐底下的人多关照些。
裴晟这一睡就是一天半，睡梦中，他一直感觉有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下意识蹙眉，就听见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晟儿，你醒了吗？大夫，晟儿的手动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这声音雀跃，吵得他有些头疼。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他面前来来往往，其中一道身影格外熟悉温暖，就像是……
“娘……”
微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柳清瑛身子僵硬，不可置信地转头，就看见裴晟眯着眼睛，紧皱眉头地看着她。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大步上前，眼底满是克制的惊喜。
床上的人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看她。
好半晌，才缓缓道。
“没什么。”
柳清瑛眼底的期待落了下去，但很快又被她重拾。
“不管怎么样，醒了就好，来，先把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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