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淳咬了下下嘴唇,一跺脚,拉着裴绰就往外走。
“随便你!总之,你别想我们叫她娘!”
柳清瑛看着一对儿女愤怒离去的样子,只觉得心脏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
这两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明明之前还是乖乖巧巧,却不想一夕之间,竟是变成了这幅样子。
听着他们字字句句对自己的维护,看着他们眼底的排斥,柳清瑛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既为他们维护自己感到欣慰,又为他们此刻陌生的样子感觉到自责。
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执意要去上香,估计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她没有缺席他们八年的时间,他们又怎么会变成如此极端的性子?
裴崇三两步走过来,见柳清瑛面上满是恍惚,眼底满是心疼:“这个逆子!当真是反了天了!瑛儿,你没事吧?”
柳清瑛摇摇头,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满脸破碎。
“没事,毕竟是我消失了这么久在先,他们不能接受也正常,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她笑容勉强,带着浓浓的自责。
裴崇看得心里难受,语气难免有些慌乱。
“瑛儿,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不是你的错,是那两个小兔崽子不识好歹,我这就把他们抓过来给你道歉!”
话没说完,柳清瑛就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胡说什么!分明是我们大人的错,你怪在小孩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她瞪了裴崇一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思维。
裴崇却是用力把她抱进怀里,语气带着戚戚然。
“瑛儿,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千万不要一言不发离开。”
这种事情一次就行了,若是再来一次,他会疯的!
柳清瑛感受到他的不安,心头一软,轻轻回抱住他。
“好。”
满室破碎中,二人深情相拥,倒是添了几分温情。
只是翌日醒来的时候,柳清瑛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都酸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倒是裴崇,神清气爽地过来帮她捏肩膀,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都带了一丝笑意。
“夫人昨日辛苦了。”
柳清瑛瞪他,却又对他的厚脸皮无可奈何,只能把他晾在了一边。
裴崇却不管这么多,拉着她往偏厅走。
“昨日你吃得少,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燕窝粥,你等会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柳清瑛被他逗笑,笑着呛他。
“燕窝粥哪里还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二人说说笑笑,刚到偏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管家,今儿怎么泡的是雨前龙井?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更喜欢碧螺春的吗?连这点事情都记不住,万一得罪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
管家在一旁一脸赔是,面上有些无奈。
“对了,裴崇上次给我的锦缎不错,如今府上只有淳儿一个女子,也用不到这么艳丽的颜色,你回头把库房里那几匹锦缎都放到马车上吧。”
尖厉的声音带着不满,更多的还是贪婪。
柳清瑛微微皱眉,狐疑地看向身边人。
“她怎么来了?”
里面的声音她有印象,是裴崇同族的一个嫂子。
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人向来是看不上裴崇的,平日里见到他们也是要阴阳两句。
如今怎的跑到裴府来了?
还是这么一副语气熟稔的样子?
裴崇面上有一瞬间的紧张,顿了一下,还是说道。
“你离开之后,几个孩子由下人照顾长大,后来不知怎地就和她熟络起来了,所以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淳儿和绰儿。”
他语气有些飘忽,让柳清瑛更加怀疑了。
“那锦缎又是怎么回事?”
裴崇抿着唇,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好半晌才开口说道。
“淳儿是女子,我和晟儿绰儿都是男子,终究是不方便,她来,也算是给我们帮了忙,所以不过是一些身外物,也就没有追究。”
柳清瑛简直要被他的回答气笑了。
这是追不追究的事吗?
这分明是引狼入室的事情!
粟秋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雁过都要拔毛的人,会这么好心帮她养闺女?
怕不是压根就是冲着家里的这点东西来的!
偏偏裴崇这个木头一点都没有察觉!
但眼下却也不是问责的时候,索性脚一抬,就直接走了进去。
“可是不巧,昨日阿崇见我没有衣服穿,那几匹锦缎已经被拿去给我做新衣裳了,只怕今日婶子要失望了。”
柳清瑛身姿摇摆,容貌绰约,笑吟吟地走到粟秋英面前。
粟秋英听到声音,原本还有些不悦。
却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手中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跳了起来。
“柳清瑛?你怎么回来了?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柳清瑛微微勾起唇角,眨着眼睛做无辜状。
“婶子在说什么?我当然是人啊。”
粟秋英惊魂未定,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皮肤,感受到手底下的温热,这才意识到她真的是活人。
冷静下来之后再去看她的容貌,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肤若凝脂,身姿窈窕。
纵然她的容貌和柳清瑛很像,可是柳清瑛已经消失八年了,就算是真的还活着,那也不可能如此年轻。
越想心中越是安定,不觉有些恼怒。
“你是哪家的女子,恁地没有规矩!我好歹也算是长辈,若是被你惊到了,你担待得起吗?”
她狠狠瞪了柳清瑛一眼,态度倨傲,似乎刚才的狼狈从未存在一样。
柳清瑛挑眉,伸手拦了一下准备发怒的裴崇,依旧是满脸无辜。
“婶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吓到婶子?莫不是婶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见不得人?”
“你说谁见不得人呢?没家教的小贱蹄子,今日我非得替你家里人教训你一下不可!”
粟秋英被戳到肺管子,越发横眉竖眼,抬手就准备朝着柳清瑛脸上呼去。
只是那巴掌还没有碰到人,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裴崇脸色铁青,声音像是裹了冰渣子一样。
“粟婶子,你在我家里,打我的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