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祖母和大嫂嫂!
寒风呼啸中,祖母披着斗篷,双目婆娑。
大嫂嫂搀扶着祖母,只是鬓边未添一珠一翠,细细看去,竟是与薛锦悦一样的高马尾造型。
“阿悦,你可知此番去北狄有多危险?”
佘老夫人第一次冲薛锦悦发了火。
薛锦悦自知再也瞒不住祖母,咚得一声跪下,“祖母,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去北狄。”
“事到如今,孙儿也不愿再瞒您了。”
“前两日,孙儿收到两封书信和一枚玉佩。”
她从怀中掏出平安玉佩和两封书信。
“祖母应该也识得这玉佩,是父亲出征前,我亲自送他的平安玉佩。”
“这信上说,父兄的死,不是战死沙场,是死于非命!”
“因此孙儿,此番去北狄是为了调查父兄死因!”
不错,的确是阿悦送广信的平安玉佩。
其实广信与孙儿们的死,佘老夫人心中一直是有一个影子的。
广信一生小心谨慎,不可能初到南郡便大举进攻。
但她从不敢细想。
如今细细想来,她双腿有些发软,竟不敢看那书信。
“长虹,你告诉我,信中写了什么?”
刘长虹应声接下书信。
打开。
气氛诡异的沉默。
夫君竟是死于非命!
刘长虹握住信的双手发颤。
一时间,她鼻尖发酸,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半晌,她才颤抖着声,道:信上说,公公和夫君还有诸位小叔子……”
“他们都是被歹人害死的。”
果然,竟是如此。
佘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薛锦悦见状,立刻磕头道:“祖母,孙儿自知此人引孙儿去北狄是计,可孙儿......”
“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歹人害死!”
“此次去北狄,只怕凶多吉少,还望祖母能原谅孙儿不能在您庭前尽孝之过。”
漆黑无边的夜晚中,佘老夫人的身影越发矮小。
“祖母,我也想同阿悦一起去北狄,调查公公和夫君死因。”以及担心在北狄的娘家大哥刘永虹被害了。
公公如此威名远扬,尚且被歹人所害,更何况年轻气盛的大哥?
尤其是这几日,她接连做梦,梦到大哥被害。
身中剧毒......
薛锦悦摇了摇头,道:“不可,此番去北狄太危险了。”
“更何况,你去了北狄,秉义怎么办?”
“他已经没了父亲,难道嫂嫂忍心……”
薛锦悦不敢再说下去。
沙场不是简单的舞刀弄枪,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是啊,她若出事,秉义该怎么办呢?
可大哥也在北狄啊……
她出生没多久,父亲便没了。
自幼是和大哥相依为命长大的。
“嫂嫂,此番北狄一战极其艰辛,只怕有去无回,您忍心让老夫人丧儿又去女吗?”
是啊,母亲身体一直虚弱,她答应过大哥,要照顾好母亲的。
“阿悦,你若到了北狄,一定要给我一封家书。”
“告诉我,我大哥如何了。”
她是真的害怕,大哥报假安。
薛锦悦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祖母身上。
佘老夫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时间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下一瞬,在呼啸的寒风中,薛锦悦听到了最悦耳的话。
“好!”
“真不愧是我薛家的孩子!”
“铁骨铮铮,不畏艰难!”
佘老夫人语气,透着几分骄傲。
她薛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
薛锦悦破涕为笑,又向祖母拜了三次,便转身上马,与顾弘和一同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只是脸上,辨不出是寒风吹迷的眼泪还是不舍的热泪。
两人快马加鞭赶了三日,第四日白天终于赶到了北狄与大周的交接之地——殷山县。
进了城,薛锦悦决定在此地休息一晚。
大周与北狄有协议,两军交战,不波及平民百姓。
而过了殷山县,便是两军交战地。
因此在殷山县休息一晚,一来养精蓄锐,不至于刚到战场便中了埋伏,二来马儿也需要休息。
殷山县在大周极北之地,常年冰天雪地,能种的农作物很少。
因此整个殷山县除了官府,其他地方都破破烂烂的。
殷山县殷山县上至县令下至老百姓,皆无比爱戴父亲。
如果她去殷山县县令府,恐怕张县令还会亲自迎接。
要知道,薛广信生前常年在北狄作战,他治军严明,麾下的士兵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甚至两军休战之时,他还时而带着自愿前来的士兵给殷山县的老百姓做农活。
但薛锦悦不喜欢摆出父亲的名头打扰别人。
因此她和顾弘和随意找了家酒楼。
“小二,来两间上好的客房!”
“这两匹马,喂最好的饲料!”
那店小二引人牵过马,就要带他们去客房。
哪知刚走到楼梯口,薛锦悦便听到一阵辱骂声以及……
厮打的棍棒声。
“你这个哑巴,竟还敢来抢饭吃!”
“给我狠狠地打!”
“打到她不能动为止!”
薛锦悦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群人手中的棍棒对准中间那个披头散发,浑身发臭的人。
砰的一声,那人手臂挨了一棍,原本死死攥在怀中的馒头散落在地,滚了几圈。
那人伸手,想要去捡。
却又是一棍下去。
薛锦悦皱起眉毛,不忍再看。
“走吧,表妹,我们还有要事呢。”顾弘和扯了扯薛锦悦衣袖。
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
“此地是大周与北狄的边界,混杂着不少细作。”顾弘和小声道。
薛锦悦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响起——
“打!给我狠狠打!”
“只我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来我店里偷东西!”
“慢着!这些银子够吗?”薛锦悦终究是不忍,她转身掏出一撮碎银。
那店小二慌忙将银子塞进怀中,一脸谄媚,“够够够!”
“我替这人结了账,多的账日后请她喝杯茶。”
“好嘞!”
薛锦悦回头望了一眼,剩下的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刚到客栈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薛锦悦不由皱眉,不是叮嘱了店小二不要来打扰吗?
推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低头,却见刚刚那人匍匐在地。
双眸满是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