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内,歌舞升平。
萧修贤与魏芊相对而坐,纷纷看向楼下的歌舞。
灯光忽明忽暗间,歌舞来到全场的高潮环节——一向被天子宠爱,从小顺风顺水的公主却因为元帅的昏庸,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金枝玉叶的公主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悲痛不已,终日以泪洗面。
而始作俑者却在沙场上花天酒地。
宾客们表情无一沉了下去。
“这元帅竟如此不顾国家大义!大敌当前,他在前线看着两军一次次交战,死伤无数,他却仍在沙场上寻欢作乐!”原本神色慵懒的魏芊忽然起身,拧紧眉头。
“公主的儿子一心一意献策,他不同意便算了,竟然还要将他斩首示众!”
“芊芊,这些都是戏文而已,做不得真的。”戏文中的公主原型其实是萧修贤的姑姑大长公主。
但魏芊心性纯真,若是知道此事,估计会因此难受好久。
魏芊丝毫没察觉出对方的异常,她接着感慨道:“原来身为公主,也要受这么多莫名的委屈!”
终于,一曲歌舞完毕。
因为元帅的昏庸腐败,这次战场大败,元帅也被敌方首领斩落马下。
元帅所在的国家也认识到了错误,换了元帅最终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但公主的儿子,永远回不来了。
表现上是一出合家欢的好戏,可魏芊却泪流满面。
金枝玉叶受的委屈,便不是委屈吗?
萧修贤在旁安慰了好久,魏芊才止住泪水。
她看向萧修贤,有些歉意道:“王爷,刚刚是我的不是,约你前来却又只顾着自己看戏,委屈王爷了。”
“芊芊,你从不叫我王爷的。”这下纵然萧修贤再迟钝,现下也确定了,魏芊的心情不好。
而心情不好的原因,也多半是因为他。
否则也不会如此客气地叫他王爷。
莫非是他最近忙着议和之事,忽略她了?
她初到大周,人生地不熟,而他身为爱人,却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萧修贤有些自责,“芊芊,这段时日我一直与礼部准备议和之事,对你有所忽略,你莫要生气。”
魏芊叹了口气,“是吗?我还以为是王爷和他们一般都看不起我呢!觉得我是个蛮夷无礼的女子。”
魏芊站起身,看向窗外,月光柔美,却照不到她心里。
“从前我只觉得身份地位名声只不过是外界的一个虚名罢了!只要我不去理会那些东西,便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如今才知道,没了这些虚名根本没有人会看得起我。”
她说着便哭了起来。
萧修贤赶紧走到魏芊跟前,抱住魏芊,安慰道:“芊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不习惯京城的礼数?南郡不在意繁文缛节,京城不比南郡,时时刻刻都要遵守礼数。还是京城吃得太腻了?京城的小吃多半都……”
“你放心,等你嫁入王府,我定会把王府改造成南郡,让你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哪知提到婚期,魏芊却哭得更厉害了。
“萧修贤,你可知道?皇上刚下了圣旨,要推迟你我的婚期。”
“什么?”萧修贤仿佛五雷轰顶,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很多。
魏芊抽噎道:“你竟然不知道吗?我以为是你不爱我了,不愿娶我......”
萧修贤打开圣旨。
父皇竟推迟了两人的婚期......
魏芊看向萧修贤,察觉到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所以此番推迟婚期,当真不是他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太爱了,所以太想与你成婚了,才无法接受这圣旨。你一路从魏王府过来,一定很累吧,我已经没事了,你赶紧去休息吧。”魏芊擦去眼尾的泪水,朝着萧修贤挤出一抹微笑。
“肯定是她!一定是她!”萧修贤愤怒地站了起来。
“芊芊,定是那个贱人今日面圣,让父皇推迟了你我的婚事!”
怪不得今日说起王府,她竟如此心平气和!
萧修贤迎上魏芊不解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你有所不知,我出府之时,母妃从宫里遣人送来了消息,说是今日薛锦悦入宫面圣了,我自以为她不过一介小小女子,纵然去求父皇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便先来见你,没想到啊!她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这三年,扪心自问,他为薛锦悦做过许多事情——满足她的权欲心,让她在王府一手遮天,收复南郡为她父兄报仇,到头来他不过是想娶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为正妻,她竟为此将昔日的恩情全部忽略!
他就是对薛锦悦太好了!
“我现在就要修了她!”
魏芊闻言欢喜不已,果然他还是最爱她的,可身子却拦住了萧修贤。
“这是皇上的旨意。如今你写休书,难道是想与皇上作对吗?”魏芊红着眼睛,急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关心我,可是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她是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怎么能容得下我与她共侍一夫?更何况,国公府的人全死在我的手上,她一介孤女怎么能承受得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还有如若你真的休弃她,你可曾想过,她会如何呢?悬梁自尽?还是投湖自杀?”
萧修贤一时哑言,他从未想过休弃后薛锦悦会如何?
休弃后各自两宽,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魏芊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最是心疼女子!女子身在这个世道,原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被丈夫休弃的女子!”
“那难道就这样任由她欺负你吗?”萧修贤反问。
魏芊忽然笑了,“这事交给我吧,她虽然恨我,但终究也是女子,我是女子,自然更能懂得她的心。正巧我明日约了她,到时我与她好好谈的。”
萧修贤感动地抱住魏芊,亲了亲她的额头。
“芊芊,你真好!”
“那王爷今晚还要回府吗?”
屋外,月上柳树梢。
宫中,灯火通明。
“皇上,臣以为魏王殿下领兵抗敌,才是上上之策!”周太傅的声音不卑不亢。
周平帝闻言点了点头。
“不可!”陈丞相当即反驳道:“魏王殿下刚刚领兵收复南郡,如今与南郡的议和之事还未结束,若是魏王殿下离开,南郡拒绝毁约怎么办?”
“丞相之言当真荒唐,从古至今哪里有战败之国毁约……”
陈丞相打断周太傅的话,道:“周太傅,魏王殿下刚领兵收复南郡,若是再去北狄,一举攻破北狄。那来日靖王殿下登基,魏王殿下岂非要功高震主!届时靖王殿下又如何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