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赤脚走下病床,不顾地板冰凉,直直走向姜晚宁,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水蓝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委屈:“姐姐,我好想你。”
声音神情如情人般缱绻,眼神却是
声音委屈缱绻,可眼神却像条即将喷洒毒液的蛇。
姜晚宁眼神落在飘窗旁插着百合的花瓶上,目光深沉,有种把花瓶砸碎的冲动。
栖迟完全没注意到空间内的第三人,或者说看到了但选择无视,他的注意力全在姜晚宁身上,容不下第二人。
楠野被彻底无视。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楠野有些不爽,他插到中间,生硬隔开两人过分近的距离。
姜晚宁忽然扯住楠野衣领,往外走。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带楠野见到了她这个所谓的‘朋友’,打消了楠野的疑虑。
现在,她不想在这个空间多待一秒。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杀了栖迟。
到了外面,姜晚宁放开扯着楠野衣领的手,深呼吸,心中默念核心主义价值观。
“你的心情不好。”楠野道,“你跟那个人,不像朋友,像仇人。”
姜晚宁笑了,“他是被我打住院的。”
她看向走廊外,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男孩眼圈红红的,食指上摁着棉花,女孩拿着一根棒棒糖哄着。
“我跟他,曾经是朋友,不,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弟。”
“他父母感情不好,丢下他跑到国外定居,我第一次见他那年是六岁,他三岁,家里没大人保姆也不上心,那么小的小孩在马路乱跑,我吓死了,抱着他往人行道跑,”姜晚宁絮絮叨叨的,声音很轻,“他围着个脏兮兮的口水巾,脸上,手上也脏兮兮的,但长得很可爱,蓝色大眼睛,头发卷卷的像洋娃娃,他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喊饿。”
姜晚宁轻笑,“然后我把他带回家了,我妈也吓一跳,给他喂了小米糊糊,他吃得可香了,吃饱了甜甜地叫我姐姐。”
“后来呢?”楠野问。
姜晚宁眼眸低垂,后来在姜家破产后,他收留了她。
但没过多久她就逃了。
他对自己非打即骂,在他家住的那段时间,她的身上永远有青紫,甚至刀伤。
逃跑的那天下着暴雨,栖迟开着跑车追她。
然后,碾断了她的双腿。
她的左腿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落下了终身残疾,后面尽管恢复了,走路也有些坡,医生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后来,如你所见。”
姜晚宁眼中那抹柔情消失,变得冰冷。
楠野不再追问,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这些秘密构成了个人的人格底色。
他有,姜晚宁也有。
“铃铃铃铃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楠野从口袋掏出手机接听。
姜晚宁有些惊讶,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用那么原始的手机铃声。
她听不清电话那头的是谁讲了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是楠野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冲向安全出口,对电话那头道:“我在楼上,一分钟,马上到。”火速下楼。
姜晚宁不明所以,跟着一起下去。
回到七楼。
医生十分焦急,大喊:“谁是楠萌萌家属?”
“我是!”楠野扶着膝盖,微微喘息。
“跟我来办公司说。”
姜晚宁心沉了下去,来不及喘息,她也跟了上去。
医生拿出一份病危通知书跟告知,“病人化疗时突现急性肾功能衰竭,需要马上转UICU治疗,这是知情同意书,”他递给楠野,指向右下角,“在这里签字。”
楠野不敢耽误,拿笔的手都在颤抖。
签下名字后医生道:“行了,去窗口交费。”
“这个治疗要多少钱?”楠野问。
医生怜悯地看了少年一眼,他是知道少年的情况,父母双亡,唯一的妹妹患有白血病,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UICU的价格按天算,比普通ICU会贵点,一天费用在两万左右。”
楠野干涩道:“我妹妹需要住多久。”
“她这个情况,不好说。”医生叹气,“你的情况院里都知道,我们会组织医生捐款,但这毕竟是杯水车薪,”他十分不忍继续说下去,但必须得说,“你要想办法,尽快筹钱。”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司。
楠野默默在心底盘算,一天两万,一个月就是六十万,妹妹出ICU后后续要继续化疗,还要为后续的干细胞移植手术存钱。
可父母剩下的钱,只剩十万了。
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少年佝偻着腰,似乎有些站不稳,浑身上下笼罩着绝望的气息,仿佛一面即将破碎的镜子。
心底负面情绪疯长,他突然想到那一抹明亮的红。
回头,寻找姜晚宁的身影,却不见人影。
原来不知何时,姜晚宁默默退出了病房。
楠野笑了,哭了。他突然觉得好疲惫,便背靠墙滑坐,手抱着腿,脸埋着膝,缩在角落。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有股阻力让她推不到底。
“奇怪,人刚刚还在。”
门从里面被轻轻推了下,她福至心灵,合上门,看见了那个蜷缩在门后的人。
她动手拉人,“楠野,起来。”
楠野抬头,泪眼朦胧间他看见了那抹明亮的红。
红把一叠胆子塞到他怀里,“呐,费用我帮你缴清了,看你卡放桌上我顺手拿走了,往你的账户冲了两百万,以后你妹妹看病的花费会从里面直接扣,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好了好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别哭了。”
视线逐渐聚焦,是姜晚宁。
楠野不只哪来的勇气,就着姜晚宁拉她的手一用力,把人拉进怀里。
姜晚宁有些恼,伸手推人,楠野哽咽道:“好累啊,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示弱犯规啊。
姜晚宁无奈不再抗拒,任由少年的泪水打湿脖颈。
几分钟过去,姜晚宁再次使劲推楠野。
“差不多行了啊,再抱我要生气了。”
姜晚宁有轻微洁癖,脖颈处的湿润让她极其不适,她再次推了推楠野。
“你在干什么!”一道男声怒吼。
栖迟穿着病号服,冲上前扯开楠野,冲着面门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