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菩瑶赶到大牢,狱卒正一具一具往外抬尸体。
加上老山虎,总共十具尸体。
她叫住狱卒,掀开其中一个白布,“怎么死的?”
“一刀抹了脖子。”狱卒道,“具体的还需要回去仵作验尸才能确定。”
脖子上有一道利落的伤痕,出手果断,划痕从左至右逐渐变深,血迹凝固成血痂,牢牢粘在皮肤上。
几乎一眼,淳于菩瑶就肯定凶手和杀死小莲芙、小巴果的是同一个人。
“大牢今天是谁值班!”
狱卒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承认。
心里憋着火,视线冷冷扫过每一个人,“都不敢承认是吧,那我就一个一个人问。”她指着其中一人,“你,过来!跟我说说怎么发现的!”
“我…我们准备喊他们吃饭…就…就看见地上一滩血,打开牢门发现全都死了…”
“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低着头逃避上方骇人的射线。
淳于菩瑶手指微动,“拖下去,一人二十大板。”
“淳于菩瑶,你放肆!”何县令喝止欲上前拿人的士兵,对这个越过他直接判刑的态度极度不满,“打仗上你说的算,怎么还把手伸到本官县衙!就算他们看守懈怠,那也该有本官审判他们失察之罪,与你何干!”
堂堂七品县令,让一个小姑娘拿捏,面子往哪里放。
“何县令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让我不要插手?任由他们玩忽职守!”
何县令不甘示弱,“这里不是你的军营!”面上显出几分威严,正肃道,“更何况你乃戴罪之身,即便你是清白的,也要皇上彻查清楚你才能行使权力。”
倒是没想到何县令还有点脑子,难怪能在这个位子上做这么久。
见淳于菩瑶不语,反倒助长何县令气势,认为自己一城县令威严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群狱卒有人给撑腰,全然没有开始时的惧怕。
“何县令好威风呀。”眼尾上挑变深,勾出一道狭线拉长声调,施施然甩袖转身,“那就加到三十。”福月领着人上前,淳于菩瑶掠过气得浑身发抖的何县令,“何县令怕是受不住,福月,可要小心点,别让何县令截住话头,传出去我们以多欺少。”
“是。”福月擒住狱卒。
“淳于菩瑶,你大胆!”双手被束缚,挣扎无果,何县令破口大骂,“你一个叛国贼,竟敢私下施刑,本官定要去皇上面前状告!今日、今日你若敢打本官、本官就、就…”
“我就打了。”淳于菩瑶歪头,嘴角抿住唇意,“如何?”
她下令,“压到街口给我打!百姓多说一条罪状就多加一板。”
街头巷口,正发生戏剧一幕。
堂堂县太爷和几名平常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狱卒被娘子军压着,由福月带路,在中间清出一条路,摆上几个板子,将几人压在上面,清清嗓子,
“承老太君威严,这几人在丹阳城为虎作伥,欺压百姓,今日因关押的重犯在狱中被杀,看守不当,玩忽职守,现奉老太君军令,重责三十大板,谁要是说出一个罪状,就多加一板,以儆效尤。”
百姓个个觉得稀奇,纷纷驻足停留看热闹。
起先百姓没当回事,官官相护,都知道何县令有后台,下面小官小吏谁敢得罪,指定又是逢场作戏,百姓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都不敢言语。
一板子下去,何县令嗷的一声在整条街回荡,狱卒的惨烈声紧跟其后,远处立刻围上一群看热闹的人。
直到十板子下去,何县令和狱卒屁股上鲜血淋漓,众人才醒悟过来,康老太君这是真的在为他们出气。
可他们还是迟疑害怕,担心老太君走后再受到报复。
“我来说!”人群中爆发出高亢的亮嗓,陈沐清坚定走到中央,她身穿素布孝服,额头系上孝带,朝着面前百姓跪下,高举手中血书,
“城北杀猪陈家陈沐清,爹爹娘亲皆以杀猪讨日子,生活虽不富裕,家中却恩爱满足,平日里与友邻和睦相处,常施济穷苦人家,从不与人结怨,却因何县令想强娶我当小妾,被无故杀死,尸首停放在院里几天几夜不让入土为安。”
众人缄默,面面难堪,似是在做挣扎。
“绸缎铺王家小女儿王莹儿,出门游玩被何县令一下人看见,强行掳回府内,王家前去要人,遭到毒打,绸缎铺没收充公,三日后,王小姐赤身裹席扔在家门口,死状惨烈屈辱。”
“卖菜瞎眼老婆婆唯一的孙女杨小娥,被污蔑菜里有毒,官家吃出问题,带走后杳无音信,四日后,疯疯癫癫坐在巷口,女儿家一辈子尽毁!”
………………
陈沐清一句一句陈诉罪状,后面板子越打越重。
血书上清清楚楚写明何县令所做的每一条罪状,字字血痕道不清受害者所经受的苦难。
原先还有些迟疑的百姓,不知哪一条触动,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何县令这个狗官,我不就是少交了四个铜板的摊位费,他就派人砸了我的摊子,把费用涨到一两!我就是天天卖菜,不吃不喝也挣不出这么多钱呀!”
有一人应和,皆有熟人呐喊。
“我也是,狗官想要我家酿酱油的秘方,我爹娘不给,就活生生把人灌进酱缸里淹死!”
“狗官!你有今日这下场,是老天开眼!”
一呼百应,应的是老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愤懑,打的是恶贯满盈、昭昭天理下的朗朗乾坤。
何县令早就支撑不住昏过去,常年养肥身体,锦衣玉食供着,哪经得住打板子。
开始还能大声控诉淳于菩瑶越庖代徂,骂得十分难听,在陈沐清带头披露事情真相,他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在百姓痛诉他各种暴行时就已经人事不省。
其他几名狱卒同样,没到二十大板,趴在凳子上奄奄一息,有熬不住刑晕过去,福月直接一盆冷水浇上去,喝令士兵继续打。
百姓无不痛快乐哉,当成一出好戏朝何县令等几人扔臭鸡蛋,很快,街口狼藉一片。
………………
“这热闹可有看头。”乐游探出头,正巧瞅见鸡蛋砸中何县令脸,连连摇头可惜,“这鸡蛋白死了。”
一口茶卡在喉咙,淳于菩瑶呛出声,眼尾挂着泪珠,使劲拍着胸脯咳嗽,“你……咳咳、咳咳……能不能文明…点…”
乐游耸耸肩,“我并不认为我的陈述有什么问题。”
好嘛,一杆子支回去,变着法嫌弃淳于菩瑶不解风情。
也不知道宋其渊到底是怎么训练他们的,都是一群变态的怪物。
“宋其渊让你带什么消息?”
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淳于菩瑶蹙眉,这会丹阳城所有百姓都聚集在街口看热闹,刚刚瞥见店小二和老板生意都不怕丢,生怕慢一步没机会扔菜叶子。
那会是谁在敲门,她谨慎地握紧袖中匕首。
乐游打开门,闪身躲开,“铛铛,爷送你的大礼到了。”
见清来人,淳于菩瑶不敢置信确认,“和风…还有细雨?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