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帐外忽然传来响亮的声音,“爷您回来了。”
淳于菩瑶和小猫子齐齐向门帘方向望。
乐游掀开帘子,宋其渊不紧不慢走到床边,嘴角含笑坐到两人中间,纸扇一摇一摆,审视着因为心虚将头蒙起来的某人。
“你怎么又来了?”小猫子不悦,不太喜欢这个闯进来打断他聊天的人,正欲继续质问,耳朵突然被人揪住,他捂着耳朵哎呦哎呦喊痛。
“爷,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乐游赶紧拉着小猫子离开这里。
开玩笑,没看见宋其渊眼底迸发出杀意,她们家爷,笑得越温和,死的就越惨,还敢坐在那跟他大声说话,这呆头鹅简直不要命。
小猫子使劲扯开乐游的手,揉搓自己耳朵,“你干什么揪我耳朵,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好说的,你个小孩子,别胡思乱想。”
“谁胡思乱想!”小猫子不服气,“我想娶媳妇怎么叫胡思乱想…唔唔…”
乐游快速捂住他的嘴,尴尬地回头看宋其渊,揽上小猫子脖子赶紧往外跑,“你才多大就娶媳妇,着什么急,等你先把身上毛退干净再说。”
出了营帐,乐游拖着他走了很远才将手松开,不屑地睨了他一眼。
小猫子生气辩解,“你小瞧人!我小怎么了,晚娘她们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姐姐大我八岁,我娶她准发财!”
乐游脚下踩了一个坑差点栽地上。
她简直有苦难言,还好这里离着淳于菩瑶的营帐挺远,不然让爷听到,自己指不定又要背锅。
要是换做旁人,这句话说完乐游早一巴掌呼上去了,换做小猫子…算了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了。
拍拍身上土,乐游远远望见贺晚娘领着小巴果和陈沐清出了大营,那个方向朝着丹阳城去了。
“咦?晚娘她们要去哪?”小猫子正要追上去问,后领一紧,人被抓了回来,乐游敲他脑壳,“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你要是没事干,就跟我去看看张官煎好药没。”
小猫子捂着发红的额头,不情不愿跟在乐游后面。
刚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两人捏着鼻子互相推搡。
整个厨房待不了人,就张官自己在那扇风熬药。
一转头看见驻足在门口的乐游,眼泪汪汪哭诉,“爷刚才想要我的命。”脖子凉嗖嗖的感觉仿佛游走在皮肤每一处,直到离开营帐都无法消减。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笑面虎。
对于这个评价,乐游深有体会,上前拍拍张官肩膀,“夹着脑袋好好活着就行。”
转身大义凛然领着小猫子离开,丝毫不理厨房内哭哭唧唧的吵人声。
小猫子于心不忍,“他怎么了?”
抬头仰望晴空白云,鸟儿自由自在飞翔,乐游感叹道,“在哭诉身为一个男人的憋屈。”
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不要嫌弃谁。
这便是乐游长期跟在宋其渊身边的生存法则,包括现在,张官筹措地端着药碗站在外面,乐游白了他一眼,接过茶盘,笑嘻嘻进去,
“爷,药来了。”
宋其渊眼皮懒得抬,“在后面跟张官说我什么坏话。”他不是问,而是肯定。
乐游一紧张舌头开始打结,“没、没有,爷您体恤下属,深明大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淳于菩瑶扭头憋不住笑,余光一瞥,宋其渊那张脸跟汤药一般黑,汤勺快要断成两截。
真是难得,还有让他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乌道巳’最近闲得很…”
乐游马不停蹄消失在营帐内。
淳于菩瑶失笑,“何必这么吓唬她。”
汤药些许烫,宋其渊拿着汤勺搅凉,“比不上某人处处被人惦记。”
嘿,这家伙怎么那么记仇呢,“小孩子说的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真是…唔,好苦!”
一口汤药莫名其妙塞进嘴里,堵住后面的话,成功让淳于菩瑶呛得眼泪直冒,双手扇嘴里苦味。
这浑蛋,绝对是故意的。
淳于菩瑶紧闭着嘴,扭头不去理他。
许久,屋内回响起长长轻叹,微热的掌心捧住淳于菩瑶的双颊转过来,淳于菩瑶疑惑地转动眸子,正想质问,宋其渊忽然凑过来,嘴角碰触那刻,大脑一片空白,人飘忽忽荡于空中。
呼出的气体打热整张脸,心如擂鼓般怦怦跳动,似要从里面跳出来告诉淳于菩瑶,她现在有多紧张。
他并没有停留太久,擦过唇瓣浅尝辄止,离开前牙齿轻磨唇角,耳畔留下嗤笑,
“确实很苦。”
轰——
全身血液沸腾,在里面形成火焰到处焚烧。
宋其渊仿若没有看到,手指不在意地继续搅动汤勺,“还喝吗?还是说…像我刚才那样喂你。”
淳于菩瑶赶忙摇头拒绝,快速抢过瓷碗,想都不想仰头喝掉,连药渣底都不剩,
“喝完了。”
“不错,很乖。”宋其渊招呼在门外看热闹的乐游进来收走汤碗。
乐游脸上喜笑颜开,一步三回头意欲不明的挑眉暗示淳于菩瑶,趁着宋其渊发话前立刻溜走。
真是英明神武半辈子,到头来被别人当笑话看。
想她淳于菩瑶,什么时候被别人拿捏过。
当年丞相家二公子,扬言看上她,非要将她娶回家,丞相拗不过,带着聘礼到将军府下聘。
那二公子长得粉面玉红,谁看了都道一声漂亮,中看不中用,自小又被人捧着长大,养成蛮横无理的性子。
除了当花瓶放在那,简直一无是处。
丞相在朝中地位不浅,爹爹虽刚正不阿,但也清楚不要得罪小人这种事。
丞相登门自然好生招待,两人东拉西扯,从朝堂风云聊到战场杀敌,再到敌军按兵不动可疑,甚至爹爹那么一个不管内庭的人,为了硬堵住丞相的嘴,将自己在酒楼听到的私宅秘幸拿出来凑话。
一辈子风光霁月,全都败在淳于菩瑶的婚事上。
好在丞相也不傻,正好这门亲不在他的利益链之中,便顺手推舟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喝了一盏茶就回去了。
听说当晚那二公子碰到鬼,吓掉半条魂,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好了以后人很长一段时间精神萎靡。
嘴里倏地塞了一个蜜枣,甜味溢满口中,暂时忘掉刚才汤药的苦涩,“宋其渊,你到现在还没娶妻,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
门外发出巨大的摔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