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晚娘抱着东西推开门,没等进门,后面一窝蜂闯进来好几个小孩子,小猫子首当其冲喊道,“看新娘子喽!”
后面一片艳羡声,纷纷盯着淳于菩瑶挪不动眼。
“这就是新娘子?”小巴果眼里冒着星星,“真漂亮啊~”
冲在最前面的小猫子看清长相,立马收敛起刚才咋呼的样子,耳根红红羞涩低着头,手指扭捏缠在一起。
“真是新娘子呀,晚娘。”小莲芙作为里面唯一的女孩,对淳于菩瑶身着那红色新娘服充满羡慕,“姐姐,你叫什么?”
惊讶过后,淳于菩瑶宛然淡笑,“我叫陈沐清。”
她现在用的是陈沐清这个身份,以防万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并不想马上就暴露出自己身份。
淳于菩瑶这个名字,带着潜藏的危险,身处于漩涡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将无辜的人拉进去。
小孩子好奇心最重,加之寨子里好不容易来了个长他们几岁的大姐姐,叽叽喳喳围着淳于菩瑶聊天。
这边贺晚娘铺好床褥,摆放下各种用品,才珊珊过来解围,“好了,人家刚来,你们几个小皮猴到别处玩去。”她手里抱着一件云水蓝麻衣,没有繁杂装饰物,极简的款式布料,算不上上乘织物,她见淳于菩瑶迟迟没有拿,急忙解释道,“这里条件有限,自然比不上丹阳城内衣料,姑娘暂可一穿,等循着机会寨主送你回去...”
“无妨。”淳于菩瑶三两下脱掉婚服,接过麻衣换好,拔下钗子扔到桌子上,随手挽上发髻,“多谢,很合身。”
岂止是合身,简直就是为淳于菩瑶量身定做一样。
云水蓝正衬得她好似湖水般晶亮波澜的眸子,暮光淋淋,一眼搅乱深陷。即便身穿素衣麻布,脊背坚拔阔方,浑然天成自带一股威上者凛然的气息。
不似寻常女子,倒像是出身于官家,不,不对...贺晚娘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她没去过除了寨子以外的地方,印象中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像皇宫里的皇上公主,想都不敢想。
明明是第一次认识陈沐清,直觉告诉她,此女子绝非普通宦民。
有可能比县令还厉害。
这个认知吓了贺晚娘一激灵,再去看淳于菩瑶,那双眼眸清清凉凉并无不同,好似刚才看到的是一场错觉。
“好看吗?晚娘。”淳于菩瑶眨眨眼,满脸无辜伤感,“是不是不好看?父母在的时候我也喜欢穿这样欢亮的颜色,现在父母被杀,我也...我也...”
眼泪象征性的挂在眼眶,摇摇欲坠,霎时淹了贺晚娘刚柔的心。
贺晚娘猝然红脸,暗骂自己多心,“陈姑娘,别伤心了,这以后寨子里都是你的亲人,我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我当你姐姐如何?”
淳于菩瑶乖巧点头,“姐姐。”
“好好,有这么个漂亮大妹子,姐姐甚是高兴,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出了院子,淳于菩瑶终于有机会看清寨子全貌。
四山环绕于中间,高耸入云,山险陡峭,不时有石子从高处抖落。
这里易守难攻,天时地利皆不占。
若想强攻,未到山顶必定全军覆没。难怪敌军将领丹恒只驻扎在山脚下没有任何动作,恐怕也是无计可施。
算算时间,祖母应该到了,按照祖母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对三猫山发动攻击。
三猫山是块肥餐,祖母拿下,对侵占领域的敌军是重重打击,将他们逼退至丹阳城外。
若是被丹恒拿下,那丹阳城朝夕不保,丹阳城内再无以往安定。
淳于菩瑶端着碗坐在檐下,远远望着高空滑翔的秃鹫沉思,忽然,碗里多了一个大鸡腿,她愣住,回头去看,贺晚娘拿着饭勺站在厨房门口喊其他人吃饭。
之前看到的老山虎身边跟班小东,端着餐盘从里面出来离开。
心思转了又转,淳于菩瑶挤到另一边小孩堆里。
瞬间,淳于菩瑶——碗里的大鸡腿吸引住大家的目光。
小巴果和小猫子眼都直了,吸溜着往下咽口水,就差当场拿起来啃。
“想吃?”
小孩子们点点头,又拼命摇头,但视线却不离开鸡腿。
淳于菩瑶见着好玩,拿着鸡腿在每个人眼前晃了晃,不经意间从他们鼻头擦过,“真香啊,真不想吃?”
小猫子跟着鸡腿跑,“想吃...”小莲芙上去一巴掌,“没规矩,忘了只有第一次到这里的人才能吃了吗?”
这话倒是引起淳于菩瑶的好奇,撕开鸡腿分成三份,放进三个小孩碗里,瞥向帮着贺晚娘打饭的几个妇女,“她们都是谁?”
嘴里鸡腿吃的流油,小猫子腾不出嘴,小巴果好久没吃也顾不上,只有小莲芙放下筷子,一板一眼道,“她们都是大当家老山虎救回来的,我们也是。”
从几个孩子续续断断的陈述中,淳于菩瑶大概理清寨子里大部分人来历。
最开始老山虎和猛豺只对周边官吏富商劫道,并不将刀伸向穷困百姓。救人属实是意外,回山途中碰到跳河自尽的贺晚娘,猛豺跳入水中救起。
询问后得知,贺晚娘在夫家五年未曾生育,被婆家欺辱,丈夫不作为花天酒地,与外面有了相好结契,扔给她一纸休书,扬言生死由命。
小莲芙嘴角油润,小口小口吃着,“晚娘没地方去,就随着上来山寨,后来大当家下山,碰到不平的事就会拔刀相助。”
小巴果好奇,“你不也是救回来的吗?”
淳于菩瑶含糊的应付两句,视线跟随一道身影匆匆而过。
不多时,老山虎领着几个人出来,他招呼贺晚娘过去交代几句,随即打开寨门,骑上马离开。
贺晚娘看上去心事忡忡,抱着木盆站在原地忧思。
小莲芙喊道,“晚娘,发生什么事了?”
“小孩子别瞎打听。”贺晚娘难得训斥。
几个顽童兴致缺缺闭上嘴,没一会又高高兴兴开始玩捉迷藏。
“陈姑娘。”贺晚娘走到她身旁,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挽上胳膊,“走吧,跟我们去缝衣服。”
淳于菩瑶望着阴恻恻的天,仿佛张开一张大网,使他们无处可逃。
看来那场大雨要憋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甘霖会偏向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