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仔细思索,决定外婆生死的那一扇大门,在灯灭的那一瞬间,便被推开。
我腿脚已然跪得发麻,一时之间爬也爬不起来,又胆小的不去看出来的医生是何面色。
于是,我就那般滑稽地跪着,低垂着脑袋,就像是外婆小时候带我去村里看杂技时,看到的小狗一般。
耍杂技的小狗,总是低垂着脑袋,被人用鞭子恐吓抽打。
当时看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
如今,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总觉得时间扭曲又重合,我成了当时在台上被人抽打的小狗。
瑟瑟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低垂着脑袋,任由拿着鞭子的人宰割,等着他发出下一步的指令。
医生离我越来越近,那双鞋走到了我的面前,随即有人扶起来了我。
我希望那医生笑着,和我说一切不过虚惊一场,外婆又一次逃离病魔。
可是没有。
他眉头紧皱成川字,看着我好半天,才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颤抖。
“陆小姐,我们尽力了,可是……”
他再说些什么,我已然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用力地攥紧他的袖子,支撑自己不再跌跪下去。
身后外婆的身体被披着白布推了出来,我推开面前的人,踉跄地扑到外婆的病床前,想要伸手去够,却被身后的周景然抓住了手腕。
“圆满……别看了,万一吓到你……”
怎么会呢……这病床上躺着的,是外婆。
是将我捡回家,一点一点将我抚养长大的外婆。
我掀开白布,看着病床上的外婆,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不论我怎么叫也不再应答。
浑身上下被线密密麻麻地缝着,连半块好肉都没有,一时之间,我又控制不住掉了眼泪。
我掏出手绢,仔仔细细将外婆的脸和手擦了干净。
“外婆……我知道你是累了,累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吧。”
“下辈子,换你当我的孙女,也换我把你安安稳稳地养大。”
我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周景然却皱着眉头将我扶了起来,余光只瞥向外婆的遗体,不过一个瞬间,便颤抖着身体挪开了眼神。
像是疏忽一般,在我耳边小声嘟囔出了声。
“外婆……真的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其的小,像是故意躲避着我一般,可却被我敏锐地捕捉到。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周景然在脱口而出这句话时,不是惋惜外婆的离开。
更像是……松了口气。
虽然我在这个城市打拼了多年,却并没有什么结交什么好友,所以即使到了葬礼的这天,也只有我和周景然为外婆忙上忙下,跑里跑外。
外婆生前不仅被车撞过,还做了大大小小做了好几场手术,浑身上下连一块好肉都没有,我拿着手里那点仅剩的钱四处求了个遍,才找到了好的敛尸人,帮外婆整理好了遗容。
她佝偻的尸体被送进火化场里火化时,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也少了什么东西一般,或许是骨,也或许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