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喜只是将协议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一眼，然后笑着道：“你们这协议是不是写得太谨慎了？只针对我们开厂这个事来撇清关系吗？
万一过段时间我突然心血来潮，又想开个公司或者承包一片果园呢？”
凤老汉看着凤喜，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开厂赔得还不够？还要开个果园？”
凤喜看着这个从小就偏心的爷爷，道：“我的意思是要撇清就彻底断绝关系，反正我们都已经分家了，我爸也不在了，以后我们做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
凤喜的话正中王牡丹的下怀，王牡丹道：“好啊，那我们就彻底撇清关系，你说得对，反正你爸也不在了，你现在也成年了，没必要一直赖着我们。”
王牡丹再怂恿凤老汉：“爹，这可是他们自己说的，不是我们说的。咱们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也好，你看凤喜虽然卖牛仔裤赚了钱，但是我们卖就不行，说明她赚钱只是运气好罢了，不是回回都能赚到钱的。”
凤老汉已经怒不可遏了，“行，分就分，我早就看出你们这两个女的不安分，大的迟早要改嫁，小的将来也绝不可能是贤妻良母，将来你们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承认你们是凤家人。”
凤喜当即回去写协议。
协议一式两份，当场就签了。
签完，凤家人骑着他们家卖豆腐花的那辆三轮车回家，凤喜和张丽霞则怔怔地坐在院子里，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凤喜知道张丽霞难受。
张丽霞老实本分了半辈子，这种断亲的行为对她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的。
何况她心里面还有那死去的丈夫。
这时，凤喜胸口的葫芦热了。
她将葫芦拿出来，里面有一行字：【替我抱抱妈妈吧。】
凤喜顿时觉得一阵肉麻。
早些年农村人喊父母都是喊爹娘，后来改成了喊爸妈，有些地方还喊叔婶，“妈妈”是城里人的叫法，“未来”有点矫情了。
可凤喜看向张丽霞，又突然觉得她太可怜了。
那么年轻就没了丈夫，为了子女忍辱负重，抱一下她又如何？
凤喜就当是替“未来”抱的。
她走到张丽霞身边，然后蹲下来抱着她，头枕在张丽霞的大腿上，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张丽霞怔了怔，接着也低下头来拍了拍凤喜的背。
*
凤家人天黑了才回到村里。
凤媛今天没有跟着去，她和史柱去乡里赶集了。
回来的时候，发现家人都不在，她差点急死。
后来在村口看到凤家人都挤在一辆三轮车上回来，她赶紧过去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所有人都不在家里，吓死我了。”
王牡丹兴奋地道：“自然是去干大事。”
“什么大事？”
“我们跟凤喜他们断绝关系了，她不是开了一个厂吗？将来要赔钱的时候也不需要连累到我们了。”
凤媛惊讶地道：“啊？签了协议了吗？”
“自然是签了。”
凤媛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我和史柱今天在乡里碰到王媒婆了，她说要给凤喜介绍对象呢。”
凤老汉到现在还生着气：“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她将来爱嫁谁就嫁谁。”
凤媛道：“不是啊，王媒婆介绍的对象好着呢，是城里人，只是腿有点瘸，如果成了人家一次性给两千块彩礼，再加四转一响。”
听到这个消息，凤家人都震惊了。
“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在凤喜头上？”王牡丹问。
“都说了那个男的腿有点瘸，好像年纪也有点大。”
凤老太一听，原本浑浊的眼珠子顿时亮了一下，她连忙道：“那你们再看一眼协议，里面有没有说相亲这个事？”
凤老太不认识字，是凤铁树看的，看完就道：“没有写相亲，只是写断绝关系而已。”
凤老太道：“就算写了断绝关系，那也不可能完全断绝，凤喜始终是流着我们凤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门婚事我们替她做主了。”
王牡丹道：“如果真的有2000块钱彩礼，那我们就可以又将房子翻新一遍了，以后凤媛结婚也可以多备些嫁妆，不用看史家的脸色。”
*
凤喜这两天都是和顾绍在城里推销辣椒酱，第一批的辣椒酱几乎都是送人了，送给城里各大餐馆以及供销社的负责人尝鲜。
顾绍仍是秉持着沉默寡言的传统，他只负责开摩托车，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凤喜。
只有在凤喜偶尔被刁难的时候，才会出面替凤喜说几句。
凤喜卖力地推销辣椒酱，给他们留下电话。
两天下来，也能签到不少单，只是要的都不多。
凤喜又焦虑起来，担心这样下去会亏钱。
但顾绍安慰她：“这只是起步，很多人创业的前一年都是亏的，你不用有负担，我这里还有些钱，够亏两年的。”
凤喜又是一阵感动。
这回葫芦没有发热，大概“未来”也没话说了，毕竟这不是一两顿饭的事。
回程的路上，凤喜累得趴在顾绍背上睡着了。
这次顾绍的车技很好，所有的坑坑洼洼都能绕过，尽量把摩托车开平稳，好让凤喜睡得舒服。
她就像一个树赖一样趴着，双手下意识环着他的腰，口水流在他背上，浸湿了他的衬衣。
天黑前，他们终于回到厂里了。
张丽霞见凤喜累得能在摩托车上睡着，不禁一阵心疼。
创业真是不易啊。
到厂里后，凤喜也醒了。
睁开眼睛，发现这是厂里，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说了一句：“到了啊。”
张丽霞无奈地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凤喜爬下车，又对顾绍道：“把她交给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不然天就全黑了。”
顾绍点了点头，开着摩托车离开。
张丽霞拉着凤喜回到屋里，道：“累了就先歇着，一会儿我来煮饭。”
凤喜哼了一声，一头栽在床上就又接着睡。
这时，突然有几个人冲了进来。
“凤喜呢？谁是凤喜？”
正在煮饭的张丽霞吓了一大跳：“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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