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乖巧地道歉,又大又圆的眼眸仿若藏着一汪清泉,流转间波光粼粼,不知情大多会认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工作人员自然也没有为难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想道,如果世界上的女孩子都能像这位女士一样可爱优雅,女性群体肯定会减少许多偏见。
法庭内,卫昭盯着凌霜,状似深情地缓缓道:
“为了掩人耳目,凌女士总是在背上输注,其实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但是……如果没有灵感,她无法全心投入研发。”
极致的愤怒沿着四肢百骸席卷全身,凌霜死死捏紧拳头方才没有当众失态。
卫昭果然知道怎么伤害她。
他明明知道自从为了救他留下那道贯穿背部的伤疤之后,她在人前就对背部皮肤的露出极为忌讳。
没有什么比另一半的污蔑更让人信任。
如果有,那就再选一件她无法开口也不愿解释的事情。
“原告还有证据要呈上吗?”
法官开口询问,却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毫无疑问,卫昭的证词已经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信任,包括法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表现就是江川想要凌霜表现出来的,擅长示弱的当事人形象。
可惜,凌霜的字典里早已没有示弱这两个字。
“我方还有新的证据已经提交。”
凌霜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证人席前,眸光盯着卫昭一字一顿道:“卫先生的证词全都是假的,我能证明他是一个撒谎成性的证人。”
卫昭被她这样看着,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直到她背过身,纤细的手指捏住连衣裙背部泛着银光的拉链。
卫昭瞳孔陡然一缩,不,不可能!
可他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就这么赤裸裸地发生了。
凌霜缓缓将拉链拉开,露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卫昭瞬间冷汗涔涔——
他没想到凌霜竟然真的敢。
她不是最避讳背上的疤吗?就连洗澡都会遮得严严实实才出来,在床上的时候,也总是不让他看见……
证人席上凌霜指尖轻轻一勾,拉链继续,露出自蝴蝶骨而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凹凸蜿蜒疤痕贯穿整个背部,跟周围光洁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而残忍的对比,让人越发直观地明白,那道疤摧毁了怎样的美丽。
“够了。”
卫衍在她拉开拉链的同时就起身冲向证人席,脱下西装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饶是方才惊鸿一瞥,也足够众人看清,凌霜背部除了那道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卫昭所说的针孔,也没有使用精神类药物常见的青紫。
“有别的证据不用,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凌霜,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卫衍压低声音,怒火却依然喷涌而出。
凌霜仰头,在他怀中静静地与他对视。
“偏见形成之后,再多的证据也会被看作狡辩。我要反驳的不是某一桩指控,而是发出指控之人的人品。”
正如江川所说,法律是集体情绪编织的网,但并非只有示弱才能编织情绪,对压迫的不甘反击同样可以!
只有彻底将卫昭和凌时茂等人钉死在不诚信的耻辱柱上,她给出的证据才会真正起到作用。
卫衍咬牙从观众席上扫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果然见众人满脸恍惚之余,对卫昭的眼神都不负之前的同情欣赏,反而写满鄙夷。
只一个动作就将凌时茂精心设计出的大好局面彻底颠覆,作为凌霜的合作者,他理应为自己的搭档拍手叫好才是。
可事实却是,无名怒火在他胸口猛地烧起,且因着凌霜无所谓的神色,愈烧愈旺!
“先生,这里是法庭,请不要随意走动。”
被卫衍的举动惊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上前驱赶。
卫衍双手拉扯着西装将凌霜包裹得更紧,方才神色冰冷坐回原位。
经过江川时,眼刀如冷霜从他面门上扫过。
江川陡然回神,狼狈地收回视线。
作为一个律师,法庭是他心中最庄严肃穆的地方。
刚刚,他居然在法庭分心了。
羞愧和自责袭上心头,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反应不及时。
坐在证人席上的凌霜已经自顾自开口:“关于凌时茂和卫昭莫须有的污蔑,我保留追究的权力。
使用精神类药物纯属无稽之谈,庭审下午三点开始,两点四十分我刚刚在医院进行了采血抽检,体检报告刚刚送到,显示我过去一个月之内没有使用精神类药物的迹象。”
“反对!”
凌时茂的律师早有准备,“凌小姐一个月之内没有使用精神类药物并不能说明她平时没有服用药物的习惯。
恰恰相反,过去五年的时间凌小姐平均每个月都会有药品研发产出,近一个月来却迟迟没有动静,结合体检报告来看或许恰恰就是没有药物刺激以至于研发进度停滞。”
“反对!”江川语气愠怒,“反对被告以莫须有的猜测污蔑我的当事人。”
“反对有效。”法官看向凌时茂的方向,“被告如果没有别的证据,本案即将结案宣判。”
“我方还有新的证据。”回过神来的江川重新恢复了律师的职业素养。
“除了证明凌女士一个月没有精神类药物使用痕迹的体检报告,还有凌女士于两个小时前研发并申报登记成功的新药。”
刚刚卫衍迟迟赶来,就是去取体检报告,并将研发的新药送检。
江川依次展示着证据,“在开庭之前,我的当事人遭受着怎样的污蔑、中伤和羞辱,哪怕那些羞辱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仅仅因为凌女士的科研成功太过显赫,仅仅因为凌女士试图从强盗手中夺回自己原本的珍宝。”
江川语气微顿,当他说结案陈词的时候,他的心也不可避免地一阵抽痛。
为凌霜遭受的无畏的谩骂,也为他试图让她低头以求圆满的软弱。
事实是,她压根不需要妥协、退让和示弱,迅速、果断、有力的反击,也足够将那些处心积虑的谎言一击即破!
“当我们质疑一个天才的时候,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江川语气沉重说出最后一句,摘下眼镜坐回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