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被砸坏了，我会心疼。

“实验室里有刚研发的药剂。”

凌霜垂下眼帘，掩住多余的情绪，“被砸坏了，我会心疼。”

至于她自己，哪怕挨打，也没有人心疼。

能够坦露软弱，是人类最高的自由，显然凌霜早已没有这样的自由。

与卫昭的五年，侵蚀掉了她太多的情感与真诚。

凌霜推开卫衍，将放在收纳架上的试管举到他面前，“神经元抑制剂，足够帮卫氏解决这次危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我自己的安全更值钱。”

卫衍一时语塞。

虽然将一切事物以可视化的价值来衡量是他习以为常的表达，但方才他想表达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卫衍并没有解释的习惯，他沉默着接过试管，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缓。

“我会解决一切。”

几乎是转瞬间，他就恢复成了那个对一切都运筹帷幄、风度翩翩的卫衍。

凌霜将手插进白大褂，似乎是经过了艰难的心理斗争，才从实验室找出医药箱。

她没有抬头去看卫衍的表情，也就不知道这个高傲至极的男人，居然在一瞬间有那么一丝受宠若惊。

消毒棉球滚过卫衍手背青筋，凌霜很清楚，手背上的伤痕一新一旧，新的自然是刚刚被砸出来的。

旧的，就是前几天替她处理那些堵在她家的人。

她剪断绷带的动作利落得像在做实验，唯独在打结时顿了顿——蝴蝶结的样式，和她以前给卫昭包扎时一模一样。

“多谢。”两个字像石块砸出来一般突兀。

卫衍眉头一挑，“凌小姐的道谢我收下了，不过比起这个——”

他收回手，将绷带举在面前欣赏，“道谢时是不是应该直视对方的眼睛？”

凌霜面无表情地扣起医药箱，她神色半点波澜也没有，只有睫毛在顶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比起这个，卫少用占便宜这种行为替卫氏解围的时候，是不是更该事先请示我。”

卫衍呼吸一窒。

方才那个吻一触即分，快速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这会凌霜骤然提起，卫衍才发现，自己居然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腰很细，却在他揽上时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她唇齿间浓烈的松木香味，交织成独特而极具冲击力的回忆。

卫衍的喉结重重滚了滚，“抱歉……”

“没关系。”凌霜飞快而冷漠地打断他，转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

卫衍紧紧盯着她耳后一小片皮肤，清楚地发现那里蔓延上比晚霞还要绚丽的红。

“你有你做事的风格，作为既得利益者，我没有立场去责怪你在事态紧急时候的应急手段。”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亮澄澈如水击玉石，带着她惯有的冷静，卫衍的大脑逐渐清明。

事态紧急？应急手段？

的确是吧。

他缓缓退开几步，鼻尖松木香味似乎淡了些，但仍旧让他莫名烦躁。

“但是。”凌霜转身，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还有下次，请卫少别这么剑走偏锋。

我和卫氏独家授权药品批文，关系上的绑定已经足够紧密，不用再添加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纠葛。”

消毒水的味道忽然就变得刺鼻。

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心思像是在这一眼中被扒光衣服暴露在空气中，无所遁形。

卫衍很难描述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直到离心机的声音滴地响起，卫衍看着她重新投入实验的身影，唇角重新挂上散漫不羁的笑。

“凌女士这么急着划清界限，是怕有人误会吗？”

凌霜停下手中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卫衍嗤笑，“你的建议我会采纳的，如果有人因此误会凌女士，你可以随时叫我出面解释，就当是我为这件事全权买单。”

说完，他避开凌霜的视线，大步离开实验室。

门要关上的一瞬，他听见凌霜接通电话：“学长，你是说凌家已经接到法院的传唤通知了？好，我这就来停车场。”

听见她声音由远及近快要到门口，卫衍下意识加快脚步。

直到离开实验室所在的楼层，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刚刚下意识逃避的行为有多蠢。

正要给人事部打电话，通知凌霜工作时间不能离岗，手机就跳出卫崇武的来电。

卫衍心中一沉，捏着手机快步回到办公室。

卫崇武的语气没有他以为的怒气冲冲。

这个男人哪怕愤怒至极，面上也仍是一派儒雅随和，说话的语气都是温吞。

“阿衍，吃过午饭了吗？”

卫衍靠坐在沙发上，哪怕是隔着手机，他的肌肉仍是隐隐紧绷。

“还没来得及吃，刚刚一群人冲入卫氏的实验室，试图砸毁卫氏研发的新药。”

卫崇武停顿了一瞬，清浅的呼吸似乎让办公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阿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年，你为卫氏付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是爸爸扶持阿昭，让你对爸爸有隔阂了？”

卫衍攥着手机的手指越发紧绷，连指尖都泛出隐隐的白。

这么多年来，这是卫崇武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将要撕破脸的迹象。

可他这会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卫昭和凌霜在一起，爸爸并不反对。”卫崇武继续开口，儒雅的嗓音裹着紫砂壶斟茶的轻响：

“因为爸爸清楚，卫昭对凌霜只是雏鸟情节，等他日后长成老鹰，自然就会知道自己该选什么样的女人。可是你不一样——”

卫崇武语气严厉了几分，“阿衍，爸爸精心教养你这么多年，你要做那种不入流的事，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卫氏的利益吗！”

卫衍仰头，将自己深埋在沙发之中，脸上满是隐忍的愤怒。

“爸爸，我做一切都是为了卫氏的利益。对于一家药企来说，名声蒙上污点是致命的事情，凌霜已经和卫氏深度绑定，她的形象就是卫氏的形象。”

“在你把她调去零售中心之前，凌霜是谁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卫崇武语气终于冷了下来。

“阿衍，爸爸对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