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又沉默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很想问问卫衍是不是发生了基因突变,为什么说话总是像有刺一般。
凌霜微不可见地深吸一口气,神情保持平静,“心维他是我的作品,如果卫氏不能保护我的作品,让它陷入污名之中,我会选择别人合作。”
卫衍脸上笑意微收,看向卫昭的视线忽然带了丝凉意,“那就调查吧,连康瑞近三年临床数据一起查。
四百万的礼花有点寒酸,我再花几百万送幕后谋划的人一副银手镯。”
卫昭脸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凌婉。
凌婉手指抚上他的手腕安抚着娇声笑道:“能查清楚当然是好事,可是,姐姐……”
她忽然看着凌婉,似是欲言又止,“药品的事故界定一直就是说不清的事情,大部分事故都是企业方赔钱了事。
最后就算澄清,给卫氏造成的损失也是既定的,姐姐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凌霜没说话,随意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转身从会议室另一侧的门径直离开。
对她而言,与凌婉这样的人纠缠毫无意义。
她深知,对付凌婉这种满心优越感、自命不凡的人,冷漠便是最有力的武器。
果然,见她恍若无物的模样,凌婉气得咬紧了下唇,素来娇美的脸庞硬生生显出几分狰狞。
可在这么多员工面前,她还是不得不维持甜美温柔的形象,冲着卫衍强扯出一个笑,“阿衍,姐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不理人,不是故意丢下大家不管的。”
卫衍抬手推着办公椅空转一圈,转身跟上凌霜的方向,“散会。”
其余人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凌婉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如水。
凌霜早已等在卫衍的车子旁,清瘦的身形在夜色中像是一弯温柔的月,模糊了她的冷漠与高傲。
卫衍慢悠悠地踱步到她身边,发动车子。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停在凌霜家楼下。
“卫少,”凌霜推开车门下车后才第一次开口:“我的大学同学在仁和医院精神科坐诊,卫少工作繁忙,也别忽视自己的健康。”
“啪——”车门关上,卫衍迟迟没有回过神。
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凌霜推了一张名片过来:仁和医院王医生
【周三周四上午坐诊,提前预约不用排队叫号。】
卫衍气极反笑,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
【放心,我会为你预约的。】
快要发出前一刻,他忽然清醒过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他经历层层选拔进入卫家,从年少起就在卫家所有人的凝视下生活。
相较于卫昭时不时闹出的荒唐事,他更像是卫家完美无缺的代言人,以带领卫家走上另一个高度当作终身目标。
跟一个女人置气这种举动,只有卫昭那种蠢货才会做。
可笑的是,哪怕卫昭粗鄙无知、愚蠢鲁莽,可他身体里流着卫家的血。
哪怕他表现得再完美,对卫家来说也只是工具。
可卫昭呢,只要他还流着卫家的血,卫家永远不会放弃他,甚至会因为他的一点点进步而表现出无比的宽容和赞美。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撤回即将发出的消息,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座椅旁。
在他将要发动车子离开的前一刻,卫衍忽然又抓过手机,拨通了助理小陈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平淡如常:“帮我查一下仁和医院王医生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半小时内发到我手机上。”
小陈害怕,但不敢反抗。
卫氏法务部的动作很快,一整夜通宵达旦,第二天就将证据链整理完毕,只要卫衍审核就能立刻发布。
卫衍以极快的速度看完,正要签字时,卫崇武忽然打来电话。
眉心一跳,卫衍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
“爸爸,早上好。”
卫崇武的声音跟平日没什么差别,仍旧是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心维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反应很快。”
卫衍嘴角紧绷,“我也是为了卫氏,凌霜手握多个专利,是卫氏未来发展不可或缺的人才,保下她对卫氏至关重要。”
电话那头卫崇武重重叹了口气,“阿衍,你还是太年轻。”
“爸爸,”卫衍第一次大逆不道地打断了卫崇武的话,“让我先处理心维他的舆情吧,舆论存在的每一分钟,对卫氏的利益都是巨大的损失。”
“阿衍,”卫崇武加重了语气,“现在卫氏还不是你的一言堂。”
这话太重了,卫衍抿唇没有再出声。
“凌霜手中捏着十几个专利,等同于捏着卫家的命脉。偏偏她又是个外人,还和阿昭闹得这么僵,把卫氏的命脉放在她手里,风险太大。”
卫衍眉眼像是蒙了一层寒冰,阴冷得可怕。
卫崇武又叹了口气,“卫氏不是不帮凌霜,但是要在合适的时机,才能彻底掌控住她。
一个人没有软肋,那她就没有价值,你明白吗?现在还不是澄清舆情的时候。”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陷入久久的寂静,只剩卫衍压抑的呼吸声。
“卫少,”周律师忐忑道:“这些证据,还发吗?”
卫衍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就算我说发,现在也发不出去。”
周律师沉默。
片刻后,卫衍将文件抽过来,“你先出去,这件事不用再管。”
凌霜依旧八点半到达实验室,舆论闹得太大,实验室的几位助手神情都有些不安。
凌霜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实验室的门哗地打开,卫昭双手插兜大步而入。
“姐姐,都快被卫氏开除了,还这么埋头苦干?”
他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笔挺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修身的款式将他的身材衬得高挑而有型。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眸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