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要起诉凌家

“凌小姐，你没收到银行短信吗？专利授权费昨天晚上八点就转到了你的银行卡。”

他语气带着独特的慢条斯理，仿佛任何事都能被游刃有余地解决一般。

凌霜的愤怒莫名其妙平息不少，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再度浮现。

不过她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可能是我没注意。”

“没注意？”卫衍重复了一遍，凌霜几乎能想象到他是以怎样慵懒矜贵的姿态说这句话。

可惜下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凌霜今天一整天对他积攒的所有好印象：

“没注意到转账信息不是先去查账而是找我算账，凌小姐，你知不知道不能交付信任的合作伙伴，往往要支付更多合作的成本。”

凌霜：……

直接挂断电话。

手机的确没收到短信，她又打开被拦截的短信去找，终于找到了！

【您的银行卡于X时X分入账……】

凌霜仔细数了有几个零，微不可见舒出一口气。

她没有上楼回家和那些人对峙，而是转身去了跟律师约好的咖啡厅。

时值梅雨季节，小雨时不时地下，江川推门进来时肩头还沾着细雨，隔着老远仿佛也能闻到他身上晨雾松柏的书卷味。

“学妹，久等了。”

凌霜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于满室昏暗之中漾开一抹微风，“学长，好久不见。”

江川放下公文包，局促地从桌上抽纸擦干身上的湿润才落座。

“你昨天给我发过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这件案子并不棘手，凌时茂是靠获得你的监护权得到破壁技术的使用权。你的妈妈在2009年3月19日下午签字转让，可是……”

江川抽出凌母的病历，上面用黑笔画出许多痕迹，他点着其中一处，“3月16日你母亲已进入肺部纤维化的昏迷，19号当天ICU记录显示她在用呼吸机辅助通气。”

“所以，”凌霜指尖微微发白，语调却还是克制着平稳，“那个时间点她在医院已经失去民事行为能力，这个签名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没有法律效力。”

“不止，”江川将文件夹翻到下一页。

“我托朋友查到19号当天凌时茂有一笔转账支出，以临终关怀基金的名义向你妈妈所在的医院转账20万元。”

他盯着凌霜的双眼，贴心地将纸巾盒推到凌霜手边，他见过太多当事人在这种时刻崩溃。

但凌霜只是静静地看着文件袋中那张不知从哪得到的，属于母亲的照片。

“学长，这张照片的原件，可以发给我吗？”

被领养那一天，凌时茂以不愿让她沉溺悲痛为由，将父母大部分遗物伴随遗体火化，连一张照片也不曾留。

那条玛瑙手串，是她拥有的唯一的纪念。

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江川却莫名感受到极致的悲伤在流淌。

“当然可以。”他盯着凌霜的侧颜，不自觉地柔和了语调。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凌霜抬眸看向他。

江川心头一颤，错开视线飞快道：“当然，你说得不错，不论真相是什么，授权转让没有法律效力是不争的事实。

换句话说，凌家对破壁技术的拥有和使用压根就是镜花水月，我会让他吐出不属于他的一切。”

凌霜静静地听着，忽然拿起手机点了两下。

江川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他正要去看，就听到凌霜清而柔和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

“学长，我要追加诉讼标的，追加破壁技术二十年来的所有衍生专利和凌家的盈利。我知道这很难，所以在原本律师费的基础上，我追加了五十万。”

江川这才看清手机上银行卡到账的信息，眼底透出丝丝无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关于这个要求，我给不了你确定的答案，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我建议你稍微示弱，在法庭上，法官的心理偏好也很重要。如果表现得太过强硬和贪婪……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贪婪，但哪怕是表象，也很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反击。”

“示弱？”凌霜挑眉，咖啡厅的暖光在她睫毛处投下细密的阴影，“示弱是进化失败的基因表达，学长。”

她给江川空掉的茶杯续上茶水，“你知道为什么软体动物需要贝壳吗？”

“因为要保护柔软的内脏。”

“错了，”凌霜露出一个堪称恬淡的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反差，“刚开始进化的时候，是为了让捕食者崩断牙齿。”

江川在大四时认识这个小师妹，印象中她素来温和，这会他才隐约嗅到一点她骨子里带着的锋芒。

屋顶的灯将她的轮廓削成薄而利的刃，却在发梢融成温柔的波浪。

“好吧，”江川还是败下阵来，“我可以追加诉讼标的，但是，你必须先改一改这种庭审不友好的行为。

毕竟法律是集体情绪编织的网，法官不会喜欢手术刀式的复仇。”

这下轮到凌霜沉默了。

但也仅仅是沉默而已。

看着她执拗的神情，江川头一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惆怅。

“算了，也许我可以找到更多证据，毕竟，学妹的律师费的确很大手笔。”

凌霜这才抬眸，对上他盈满善意和安慰的双眼。

心中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法律是集体情绪编织的网，那么江川的诉讼成功率应该很高才是。

“多谢。”

两人准备离开时，雨还没停。

“对了，学长，还要请你帮我解决在我家闹事的老鼠。”

她神色仍是淡淡，以不值一提的语气说出家中有人找茬的事情，江川胸口却生出极致的愤怒。

“他们竟然这么无耻，连你父母的房子都拿来做文章。”

难怪，难怪凌霜要赶尽杀绝。

车子开到单元楼下方，江川拿起公文包，“你在这里等我，作为你的律师，一切都由我全权解决。”

凌霜有一瞬间的犹豫，还没等她开口，江窗已经大步上了楼。

片刻后，她还是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楼道感应灯滋啦闪烁，凌霜家在六楼，江川爬上去的时候胸膛微微喘气，气息还未平复就被身后裹着雨气的力道掀翻。

“哪来的杂碎，还有胆子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