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有一只已经发白的巨型章鱼,和之前攻击他们的那只看起来是同一个品种,它残缺了两只触手,断口处是被撕咬下来的痕迹,断落的触手有啃食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它自己吃掉的。
异变后的章鱼体型太大,消耗自然更多,它们没有办法去找寻食物,只能吃自己,以延长能保护卵的时间。
它身体上则是一只一只似乎刚孵化出没多久的小章鱼。
在它们的上方,一道水流缓缓倾斜而下,是B区到C区的裂缝,这只章鱼应该就是从这个裂缝中流窜至这个地方。
从A区、B区流窜出来的动物大概率都会异变,回到A区B区则有概率恢复正常,这样的现象似乎和照射着A区的红星有关,但人们也没有确切的说法。
819世纪的生物没有航天的概念,没有宇宙的概念,他们没有办法去探索那个照射着某一个地区的红星是什么东西。
他们只知道异变了的生物会给C区带来麻烦。
所以凡是出现在C区的异变动植物,都必须要清理干净。
众人沉默地往前走,被陌生人惊扰到的小章鱼害怕地躲到已经没了气息的巨型章鱼身后。
它们都还不及一个人的指节大小。
还残留部分反应系统的章鱼触须用最后的反应将小章鱼揽住,到安全的地方。
见周围人久久没有动作,白昼说:“清理掉吧。”
罗弘灯看看队友们的反应。
似乎有几个人被触动,不想动手。
“不必这样。”白昼大概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声音是温和的,但是说的话却有些残忍,“你们所看到的不过是章鱼的生物本能,它们和人类所有的来自于感情和激素控制的父爱母爱不同,产下后代自然饿死是它们基因里的决定,是它们自己的选择。”
“至于这些小章鱼,人类对它们的威胁,人类杀死了它们的上一代这两件事已经印刻在了它们的基因里,将它们放回C区,它们的后代会继承这样的基因记忆,一旦在它们不断的RNA变化中诞生出了恐怖的个体,对C区来说将会是灭顶的威胁。”
这不知道可能发生在多远的未来,也不知道概率多小的理由,没办法说服全部的人。
“被紧急催化出来的小章鱼。”白昼叹气,拿起一只小章鱼,说,“连墨囊都没有发育完全,放回B区也只是全部成为其他海洋生物的食物。”
补天的人不会质疑白昼的决定,但二队的人还有些不忍,罗弘灯左右扭头看看自己队员的反应,都在犹豫,这次来的人都还是年轻一辈,还需要锻炼,之前的经历还是太少。
于是他狠下心。
“开始干活!”他喊,“架设屏障,阻断水流,把地上未孵化的卵也清理干净!”
二队的人终于开始行动,白昼不再多话。
万俟月生终于逮到机会说:“走了好几个小时,虽然是在这种环境下,对我来说也很不友好···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别的问题了,能赶紧回去了吧。”
她有些不满:“寅歌那臭小子非让我来,我来能干嘛,把我当成一个吉祥物不好么···”
只要有人说寅歌的坏话,无垢就会附和:“就是就是。”
千子恕都不想点破两个人的小心思,懒得搭腔。
“···也不是没有用。”白昼捏住万俟月生的脸,她的身体异常的水嫩,大部分都是水的躯体被白昼揉搓也没有什么痛感,“地上这些B区的水盐分过高,他们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不尽快处理这些水会腐蚀地面,影响未来的建设。”
“你唔会想让我挖它们吸干哇?”万俟月生被捏着脸说话不太清楚,但是她的不情愿通过她的肢体动作就能表现出来,她用手去推白昼的手,“虽然我们水母体内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水,但是我体内含水量已经很高——了!”
她终于从白昼手里挣脱出来,撒腿想跑,被无垢揪住。
白昼笑眯眯:“把你的触手全部伸出来,每一根都延伸到最长,吸到最饱,别告诉我你这个两百多年基因龄的水母还是个小不点,没有多长的触手之类的话,没有人会信的。”
“我转生过!我变回过水螅体!”万俟月生还想挣扎,“你知道的,我们灯塔水母的成体也就几毫米,我——”
“你是兽人。”无垢无情地把她推到白昼眼前,“兽人的半动物形态都格外的庞大,你总是在自己屋子里那个大水缸里泡着,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你兽的形态。”
万俟月生把求救的眼神转向千子恕。
奈何这是白昼的要求,千子恕自然是假装没听到地抬着头吹口哨。
不知道隐在哪里的袁止戈更指望不上。
万俟月生愤恨地挠了无垢一爪子,认命地把触须伸了出来。
在那个破口被关闭之后,万俟月生把触手一根一根地伸出来,还使用了部分‘透明化’的天赋,努力地用触手把地上的水吸走,直到吸的整个人都要涨爆了,地上只剩下不超过鞋跟的薄薄一层水。
她费力地拖着一堆沉重的触手,扒到白昼身上,白昼心软下来,抬起手想把她拦腰抱起来,被无垢眼疾手快把人丢给千子恕。
拖着沉重触须的人被千子恕揽住,那重量坠得她踉跄了一下,惊讶地看向白昼。
白昼的上肢力量和下肢力量怎么会这么强。
她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也不太好看了。
从来没有医生会将自己的手臂替换成机械供体,就算是机械协会研究发出来的最高端的供体,也有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一个上手术台的医生,即使是手臂受了什么损伤,也会尽量去保留身体本来的部分,替换机械供体,无异于饮鸩止渴。
看千子恕要骂人的样子,白昼温和的笑容不自觉挂上了苦笑的意味。
有些事情很难和她们解释,也许未来会有机会告诉她们所有的一切,但是现在她什么都说不了。
她们的担忧和关心,对她来说是一种麻烦、负担。
白昼咳嗽一声,维持着自然表情,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我当然——”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千子恕表情难看,但还维持着理智,“当年是你救了我,补天里有多少人承了你的恩情?用72世纪之前的说法,把你称为这些人的神也不为过。”
“但是72世纪之前的神明和那个世界一起灭亡了。”千子恕手上用上了些劲,万俟月生被挤出了几滴水,但是她没说痛,所以千子恕没注意到,继续说,“你可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白昼神情恍然,她没回千子恕的话,指指万俟月生,说,“轻一些,像什么样子。”
千子恕骤然回神,低头,万俟月生安静得很,静静地看白昼,不难想,她也是被白昼捡回去的。
自大的水生生物只需要一个刻骨铭心的失败,就能变成现在这样一心想当花瓶吉祥物的状态,如果不是白昼,她大概早就是成了一盘凉拌海蜇,所以她也很在意白昼。
被两双眼睛盯着,白昼打算把无垢拉到身前挡住这些眼神,却发现这小子和她俩站成一排,难得完全统一战线。
白昼:“袁止戈。”
袁止戈没有现身,在群里回了个:【千姐说得对。】
白昼:······
她这个老大的尊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