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认罪

这声音犹如天外来客，让众人的心都为之一颤，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望去，只见一年近六旬穿着朴素宫装的老嬷嬷一瘸一拐地走来。

众人鬼使神差地为她让开一条路，因腿部的残疾，她的步态崎岖而迟缓，但尽管举步维艰，笔挺的腰杆却不曾塌下分毫，苍老的面容深邃而凌厉，骨子里的威仪让人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采。

这波云诡谲的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从高处掉下去的人。

见到老嬷嬷面容的那一瞬，太子和淑贵妃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连荣皇也惊讶的张开了嘴。

“大胆周氏！不在辛者库劳作，竟敢擅自外出！”淑贵妃的贴身侍女厉声呵斥道。

当众遭到年轻侍女训斥的周嬷嬷刻板的面孔如一汪死水，好像没听见一样，她艰难地弯下双腿，毕恭毕敬地行一大礼，而后挺直了脊背，声音嘹亮如钟：“老奴周氏，正是你们要找的下毒之人！”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荣皇哆嗦着惨白的唇，愣愣地望着她，浑身都在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放肆！”淑贵妃冷傲地睥睨着她，艳红的唇角仿佛嗜了血，上扬着不屑的弧度：“你一久居深宫的罪奴，从哪里弄来的毒果，又如何下毒？周嬷嬷怕是近来辛劳过度，癔症又犯了。”

淑贵妃言罢，众人也纷纷向周嬷嬷投以荒谬的目光。

周嬷嬷却是不屑的哼一声，不卑不亢的应道：“淑贵妃怕是忘了，老奴到底也曾是先皇后的奶娘，就算拜您所赐，身陷囹圄，老奴多少还是有些人脉，不过是弄几颗毒果子，下个毒，在这深宫里本就再稀松平常的事情，贵妃娘娘也并不陌生，不是吗？”

她历经沧桑的眼眸里仿佛沉淀着一片千年寒冰，这冰下封印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苦难与仇恨，只待消融的一瞬间，将化作炼狱的恶鬼吞噬整个世界。

她挺直着瘦削的脊梁，冷然望向淑贵妃的视线没有半分卑微与怯懦，好像在她眼中，淑贵妃才是那个如草芥蝼蚁般的存在。

淑贵妃温婉娇媚的面孔僵硬了一刹，但到底在深宫中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这个在常人眼中早已疯魔的老妇，又能耐她何？

淑贵妃娇娇弱弱、欲言又止地望了荣皇一眼，转而意味深长地俯瞰着周嬷嬷：“周嬷嬷还是不要总沉湎于过去，先皇后在天有灵，定希望自己的忠仆好生过日子，颐养天年。周嬷嬷的为人本宫再清楚不过，周嬷嬷虽雷霆手段，但绝对不是心胸狭隘、离经叛道之人，周嬷嬷若如实相告自己包庇之人，本宫可允你告老还乡。”

然而淑贵妃的谆谆善诱并没有在周嬷嬷身上起到一点作用，周嬷嬷依旧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淑贵妃就休要再拿这些漂亮话糊弄老奴了，老奴正是那心胸狭隘、离经叛道之人，当年先皇后对陛下痴心一片，到最后却恩宠尽失，一对儿女也不明不白地早早夭折，陛下却不管不问，先皇后为此痛彻心扉，郁郁而终。老奴看着先皇后长大，先皇后吃的这些苦，老奴都一笔一笔的记着账，今日赏梅宴，正是先太子的忌日，老奴就挑准了这天下毒，老奴定要先皇后吃的苦受的伤，都加倍奉还！”

她的一番狂妄之言令闻者几乎都要吓破了胆，身体本就虚弱不堪的荣皇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再度晕厥过去。

“大胆刁奴！”太子盛怒呵斥一声，却转而狡黠地眯起眼睛：“谋逆之罪，你可知后果如何？本宫劝你如实招来！”

“是啊，周嬷嬷，你若真有心害人，此刻为何还要站出来？哦，本宫倒是忘了，这七皇子殿下正是先皇后的陪嫁侍女所出，你和先皇后对七殿下照顾有加，护犊之心也不奇怪。”淑贵妃再添油加醋一笔。

周嬷嬷对淑贵妃的挑唆旁若无睹，强硬地回怼道：“老奴敢作敢当，跟宫里某些人可不一样，如今计划失败，老奴也不想连累无辜之人，淑贵妃莫要再疑神疑鬼，此事就是老奴一手主张，这小太监和刘姑姑正是同谋，如今他们已死，要杀要剐，老奴也悉听尊便！”

周嬷嬷的坚持令众人唏嘘不已，如今主谋都自首招供，再追问也是毫无意义。

太子和淑贵妃脸色都难看至极，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太子大手一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个罪奴拿下！”

众侍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去将周嬷嬷按倒在地。

“既然你主动招供，就休怪本宫无情，给本宫押下去，细细审问！”淑贵妃冷声施令道。

侍卫听令粗鲁地将周嬷嬷拎起来，全然不顾她的腿疾，蛮横地拖着她快步而去。即便如此，在众人最后的目光中，周嬷嬷依旧稳若泰山凛然无畏。

没有人注意到七皇子微动的眼波和藏在背后收紧的拳头。

“既然真凶已经自首归案，陛下还需静养，你们都跪安吧！”太子冷声说道。

众人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闻声如蒙大赦，纷纷叩首跪安。

齐昭在雪颖和雪慧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末尾，顾远征在齐昭身旁转来转去，似乎也想上手帮忙，却被雪颖雪慧一左一右挡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雪颖被他转得脑子发晕，正想让他一边凉快儿不要碍手碍脚，就听他哼哼唧唧地来了一句：“你要是不行就别勉强了，我可以背你……”

他的尾音几乎吞噬在呼啸的冷风里，但还是让齐昭听见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从顾远征嘴里说出来还是出乎她意料的，她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还是不劳烦您费心了。”

她萧国女子，可从来没有说不行的。

顾远征自讨没趣，撇着嘴小声地“切”了一声，他怎么忘了，这个铁打的女人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

反正对齐昭来说他的存在也是多余，顾远征干脆闭上嘴，裹紧了披风快步走在前头。可没走几步他又蓦地慢下脚步，佯作气定神闲地等齐昭跟上来。

待他们一行人走到宫门口自家马车跟前，正准备上车，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突然猛冲过来，把顾远征吓一跳。

马车窗帘被挑开一半，曲世杰那张不受欢迎的驴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曲世杰转悠着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珠子轻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阴阳怪气的说：“今日陛下脱险，多亏了顾夫人慷慨献药，顾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本少爷提前跟你们道一声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