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上下打量着这位装扮夸张的女子,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盘着妇人发髻,妆饰媚俗,刚才晨省的时候好像并未见到她。
“没有不合胃口,只是有点奇怪,为何我每吃一口菜,就要把这道菜撤掉。”齐昭淡淡地说。
“您说这个呀。”那女子散漫地轻笑一声,毫不避讳的看着齐昭的眼睛:“在我们荣国,世家大族用餐,每道菜只能吃一口,这也是我们顾家的规矩。”
齐昭有些可笑:“我倒是不知道,顾家没落,竟还有这么多银两用来铺张浪费。”
女子讽刺的看着她:“那您未必太小瞧我们顾家了,顾家现在就算不如从前,祖上攒下的金山银山也是三辈子吃不完,旁人也不敢小瞧了去。”
“所以呢,你们就这样坐吃山空?”齐昭身体微微前倾,凌厉地盯着这个傲慢的女子,“我的确是小瞧了你们顾家,也小瞧了你们荣国,我只知道在我们萧国,一粒米,一根菜,都是农家辛苦劳作的成果,而这成果大多都进了我们权贵的肚子,还有太多百姓饥不果腹,所以作为不劳而获的上位者,更应该珍惜粮食,勤俭有度。”
四名侍妾乖顺地垂着头望着自己面前的餐点,为齐昭的这番话正襟危坐,可那女子仿佛全然没有听到,态度依旧轻蔑:“您也说了,那是在你们萧国,我们荣国是粮食大国,可不会让百姓吃不起饭。再说了,低贱之人,本就是为高贵之人服务的。夫人,您既已嫁入荣国,嫁入顾家,以后啊,就别再一口一个萧国了。”
女子昂着下巴,挑衅的看着齐昭,齐昭也不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初来乍到,看来有很多事情还要向你请教,不过我刚刚好像没有见到你,不知你是——”
“在下刘氏,大家都喊我一声刘姑姑,张嬷嬷年纪大了,因此顾家大小事宜都是在下一手操办。”女子神气的说。
“你就是刘姑姑?”齐昭倒是想起来张嬷嬷确实有提到这号人物,“顾家的账本也在你手里?”
“正是。”刘姑姑得意的一点头:“早上铺子里的伙计说有要是找我商议,我便出去了一趟,没来得及给夫人请安,还请夫人见谅。对了,说到顾家账本,夫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家主特意交代了,还是由我暂管账本、打理府务,等夫人习惯了我们荣国的规矩,再正式将中馈之权交给夫人。”
“大胆!”齐昭还没说什么,雪颖先沉不住气了,这颐指气使的臭婆娘,压根儿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要不你来当这个夫人?”
刘姑姑不屑的哼笑一声:“哟,这可不敢当,按辈分,家主还得喊我一声表姐呢。”
“那要不要我给您敬杯茶?”齐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光愈发危险。
“夫人敬的茶我是喝不起,只要您好好守规矩,日后大家都好过。”刘姑姑挺着腰杆,一副自己才是主人的姿态。
“是吗?”齐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笑,扭头递给身旁的雪慧一个眼神。
雪慧了然,缓步走到刘姑姑身前,蓦的一抬手,一个狠厉的耳光甩在她脸上。
满座哗然。
刘姑姑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雪慧:“你这个小贱——”
啪!
雪慧反手又一巴掌扇在她另一侧脸颊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人打翻在地。
“不敬主母,该罚。”雪慧冷冷的睨着她。
“你……”刘姑姑捂着肿如猪面的脸颊,满嘴的血腥让她难以再多说一个字。
主位上的齐昭气定神闲的品了口茶,对地上狼狈如泥的女人视若蝼蚁,她轻描淡写的一抬手,吐出的几个字令人惊魂:“发卖了吧。”
刘姑姑惊坐起,不可理喻的瞪着齐昭:“你敢!”
“来人——”
雪慧朝外面喊了一声,立马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从,一左一右粗鲁的将刘姑姑从地上拽起来。
见势不妙,刘姑姑脸色大变,但任凭她将身体扭成麻花都无法逃离桎梏,只能狰狞的破口大骂:“你个贱妇,我可是顾家半个主子,你敢这么对我,我让你——”
齐昭猛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砸,沉重的声响将那猖狂的叫嚣斩断,凛冽黑眸再没了半分清淡闲适,取而代之的是如罗刹鬼般的冰冷和狠厉,红唇张张合合,如毒蛇吐信:“你既然一口一个规矩,那我就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是顾家的规矩!”
威严的话语不容置疑,雪慧给仆从使了个眼色,仆从会意,将刘姑姑拖了出去。
“贱妇,你这个贱妇!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姑姑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直传了很远。
“真该把她舌头割了!”雪颖还不解气。
“随她喊去,不都知道我恶名远扬吗,也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惹恼了女罗刹是个什么下场。”
齐昭微眯着眼睛往下面扫视了一圈,底下人早就个个汗流浃背,瑟缩着脖子都快埋到地底下去了,这般恭顺的态度让齐昭很满意,凌厉的眉眼也渐渐舒展开:“行了,大家继续用餐,不把自己面前的食物都吃光,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晌午,太阳暖烘烘的,四人聚在巧音的小院里喝消食茶。
“说实话,今天是我入府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姣姣捧着茶杯,软软糯糯的开口。
“谁不是呢,这顿可顶我们原先一天的饭量。”晚春往自己的茶杯中添了两片干山楂,“当初家主赎我回来的时候,说得好听,在这里无忧无虑不愁吃穿,可谁知道这儿有个抠抠搜搜的刘姑姑,都一样平民出身,还整天趾高气昂一副主子嘴脸,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所以今天夫人也算是帮我们除害了,但要说攀亲戚,这刘姑姑确实也算得上家主的远房表姐,夫人就这么把她丢出了,她能善罢甘休?”彩珠扒开一个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瓣。
“你还没吃饱啊,昨天刚说了减肥呢!”晚春把她手里的橘子夺走:“你可说错了啊,不是丢出去,是发卖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就偷偷去看了一眼,夫人可把人牙子的都请来了,那刘姑姑被五花大绑,像个牲口一样就被扔上车拉走了,她不善罢甘休,还能怎么着?”
“当真啊!那可真是大快人心,我得多吃点儿!”彩珠又把被晚春夺走的橘子抢回来。
“我觉得吧,夫人虽然看着凶,但人好像还挺正直的。”姣姣温吞的发表自己的意见,看了看其他三人。
一直默默品茶的巧音若有所思,忖度开口道:“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夫人英姿,真不愧是将门世家的贵女,那威严和胆魄,我们当真是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你们说什么呢?”
一道清洌的声音蓦地闯进来,四人一惊,忙转身望去,就见一锦衣翩翩公子朝她们走来,正是顾远征。
四人忙起身问安。
“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