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雪纷飞。
顾府重重宅院均已熄灯安歇,一道纤长的黑影却轻盈而熟稔的穿梭在庭院中,最终在一间房外停下,轻轻扣了两下房门。
巧音刚躺下准备入睡,这两声敲门声差点儿把她胆子吓破了,能这个时间来找她的,也就只有……
巧音快速披上外衣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果然就看见蹲在门口的那道颀长的黑影。
黑影闻声转头,不等巧音邀请,就麻利的钻进屋中,在一片黑暗中熟稔的跑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紧绷的身体才得以舒展。
巧音关紧房门,紧张的凑到那人身前,压着声音问道:“家主啊,你这一天都躲哪儿去了?”
顾远征一口气闷了一杯茶,长舒一口气,扭头望着巧音,清爽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见到那个女人了吗?”
黑暗中虽看不见巧音此刻的表情,但只听声音就知主人的咬牙切齿:“您倒是舒服了,我们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你们都是理解我的嘛!”顾远征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瞬间让巧音没了脾气,见巧音没再说下去,顾远征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为难你们了?她要是敢欺负大家你就告诉我,我好歹也是顾家家主,岂能任他一个外人欺负!”
“你小点儿声!”巧音惊恐的轻拍了他一把,“你想让人听见你在我这儿是吗?”
顾远征委屈巴巴的噤声,这一个个的都那么怕那个女罗刹,看来他今后是没好日子过了。
“家主,我们今天也没见到她,但她今天什么都没做,也没为难下人,等明天敬茶的时候我再帮你会会她。”巧音安慰道。
“还是巧音最好了。”顾远征低眉耷眼的像个可怜小狗。
巧音受不了他这窝囊样,跑进卧房抱出床被子扔在软塌上:“睡您的吧!”
翌日卯时,齐昭在婢子的服侍下起身更衣。
许是昨日奔波劳累了一天,昨夜她几乎是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神清气爽。
屋外风雪已停,平铺了满地的白晃晃的雪把天空映得更加明亮。
今儿是她作为顾家主母执掌中馈的第一天,就昨天顾家上下的态度来看,今天怕是有一摊子麻烦事儿等着她,不打起十足的劲头可不行。
将近一个时辰的梳妆后,齐昭在管事张嬷嬷的带领下来到正厅,齐昭在主位落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下头恭敬问安的女眷们。
看那姿态,一个个还算是谦逊有规矩的模样,就不知道现在各自心里都打着什么盘算。
张嬷嬷恭敬的为齐昭介绍着府中之人,从主子到仆役,这座深宅大院里统计四十五口人,这个数字倒是比齐昭预想的还要少,早打听到顾家没落,但没想到没落至此。
顾家已无长辈,倒也省去给公婆敬茶,如今顾家家主便是刚及弱冠之年、昨日逃婚一天至今也不敢露面的顾远征,除此之外,他有四名侍妾。
张嬷嬷将那四名低眉顺眼、娇嫩欲滴的女子一一叫上前来。
侍妾晚春,年十八,生得仙姿玉貌,千娇百媚,顾远征重金将其从花楼赎出,上月初三才入的府。
侍妾姣姣,年十七,小家碧玉,乖顺恬静,看起来是个内向胆小的,半年在街上卖身葬父,被顾远征纳入府中。
侍妾彩珠,双十年华,面若桃花,体态丰盈,单纯可人,一双杏仁大眼活泼灵动,入府半年,是个外乡人。
侍妾巧音,二十有一,入府一年,资历最深,沉稳冷静,秀外慧中,之前府上的许多事宜都是她来打理。
四人规规矩矩依次向齐昭敬茶,齐昭本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简单打量两眼,表面功夫做的到位,就算过关。
轮到巧音的时候,雪慧先一步上前,低头跟齐昭咬耳朵:“夫人,昨晚阿黎看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齐昭淡淡的点一下头,垂眸看着巧音,却见巧音也在偷偷抬眼打量她,跟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后,巧音赶忙恭顺的低下头,将茶水双手奉上:“巧音给主母敬茶。”
齐昭没有像对前面三人那般立马接过茶水,而是任由她举着茶杯,突然开口道:“昨夜休息的如何?”
巧音大惊,惊恐的抬起头对上齐昭的眼睛,只见那幽幽黑眸深不见底,清冷疏离,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巧音只感觉后背汗毛竖起,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一抖,眼看着就要泼洒到齐昭的衣裙上,齐昭却猛地出手,一把接过茶杯,愣是让那荡漾的茶水没有洒出来一滴。
巧音愣愣的看着齐昭,掌心已是冷汗涔涔,齐昭慢悠悠的品一口茶,微微抬手,示意巧音起身。
见巧音还傻傻的跪着不动,齐昭淡淡瞥她一眼:“只是简单问候一下,我有那么可怕吗?”
巧音诚惶诚恐的叩首,软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退到张嬷嬷身后。
巧音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齐昭心中了然,只是感叹这荣国女子真真是胆小如鼠。
齐昭向来不爱跟人对费口舌,简单敲打了一番下人后,便让他们各回各位。
接下来正是用早点的时间,她便留下四位妾室一同用餐。
精美的餐点一一呈上,足足有二十余样菜肴,齐昭剑眉微蹙,执筷浅尝了一口面前的小菜,味道还不错。
可还不等她动第二筷,服侍在身侧的侍女就把她才吃了一口的这道菜撤了下去。
齐昭不解的看她一眼,却见那侍女乖顺的低着头,完全没有要跟她对视的意思。
齐昭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去动第二道菜,这次也一样,她只吃了一口,侍女就赶忙把菜撤了下去。
如此吃到第五道菜,齐昭终于忍不了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
正在撤菜的侍女一惊,把盘子打翻了。
主位前的声响把底下的四名侍妾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赶忙放下筷子,大气不敢出一口,也不知是哪道菜不合主母口味。
齐昭审视她们,冷不丁的问道:“顾家原来就这样用餐吗?”
底下人埋着头,互相传递眼神,却没有一个敢开口作答。
就在这时,一着玫红色艳丽袄裙的曼妙女子迈着小莲步走进来,疏懒的朝齐昭行一礼,态度散漫,不答反问:“夫人初来乍到,也不知夫人喜欢什么,就准备了些我们荣国特色菜,不知是哪道不合夫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