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啪”地合上书,眼前恢复正常。
很好。
她可以借尸还魂,脑子不能离体成人。
时临午夜。
周茉洗簌出来,收到周玲娜短信,“安保说你房间亮着灯,还没睡?”
周茉回两字。“正要。”
下一秒,周玲娜打进电话,一接通,急不可待,“下午启航宴,邱意浓怎么惹你闻叔了?”
周茉手指凝顿。
她在傅家多年,傅焉识性冷,道貌凛然,家庭观念重。
傅焉闻讲究自由意志,去往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好的,坏的,他不喜欢干预,指长道短。
从未对她婚变,有过只言片语。
周茉以为,他是接受邱意浓的。
下午他一番态度变化,周茉也很惊讶。
“傅循安要在船上,设计线上离婚,他不赞同。”
周玲娜早跟别人打听过,依旧语气讶异,“怪不得周家死缠烂打,闹得有恃无恐。原来傅家两个长辈,也不信傅循安会真离婚。”
周茉没搭腔。
周玲娜习惯了,不影响她分享心里话。
“我现在对那位原配夫人特别好奇。她跟傅循安,以前究竟恩爱到什么地步,双方家里深信不疑。”
周茉心脏像泡了水。
不算痛,不算痒,依旧难受。
“我不好奇。”
“哦。”周玲娜兴致勃勃,“你知道吗?其实那些贵妇,也半信半疑。亲眼见证,傅循安对这段婚姻有多呵护,超越极致了。四个月对八年热婚,十四年深恋,谁不嘀咕啊。”
周茉发僵。“我不知道,挂吗。”
“不挂。”周玲娜回忆举证,“你说,进傅家那天,你随口拽古文,他当即变脸,下意识联想傅夫人。这么敏感,谙熟,我对自己说的话,都未必句句记得。”
周茉五脏六腑毫无防备一坠,像落在锥子上,锥了一下。
她语气疲惫,“我说,邱意浓记得,我也能记得,我想挂了。”
“我不想。”周玲娜简直亢奋,“邱意浓记得,那更有看头了。”
“她这么些年,名是傅夫人起的,学业是傅夫人一路托举的,毕业就在傅夫人手下,一月两万的起步档次,去年全款在汉省二环买房。”
“恩同再造啊,她背叛起来,毫不手软,跟失忆一样。现在一句话,又记得这么清楚,你说,她私下想起傅夫人,心里什么滋味?”
周茉脊背彻底僵硬,心脏也成功钻破个孔,冒着寒气的水,争先恐后涌入,冻结她的灵魂。
剩下压抑许久的情绪,震荡,漂浮,溢出那个孔,推翻她的理智。
她想挂,却没有直接挂,是寄生原主的躯体,要尊重她的母亲。
可世上母亲,好像都一样。
句句有回应,事事无着落。
说什么,做什么,没有用。
女儿的创痛抗争,只会从她们身上滑落,而母亲,毫发未伤。
“周女士,我不想说。”
这一刻,她想起秦女士,也像面对秦女士。
一份惯性焦灼,一份应激煎熬,炙着失控的火。
“我看了一晚上的书,头很痛,精神疲惫,我想睡觉,我可以睡觉吗?”
“你头痛?”
周茉麻木,“是的,如果你要骂我——”
“我骂你做什么,你学到头痛哎,赶紧睡,我挂了。”
电话断得猝不及防。
周玲娜干脆远超预料。
周茉反倒无所适从了。
秦女士会挂吗?
不会。
……
周茉向来言能践行,决意避开傅循安,就足不出户。
邱意浓原本顾不上在意她。
但启航宴中途冷场,傅焉闻态度陡变,她邀请的那群贵妇,纷纷和周玲娜打得火热。
组团一个起话题,另一个聊往昔,再来个总结的。
从前傅周恩爱的瓜,周玲娜吃得肠满肚肥。
贵妇们套傅焉闻态度,不亦乐乎。
一队交瓜,一个交钱。
邱意浓一天“撞破”几次,交易总受影响,周玲娜胆大包天,转场傅焉闻房间。
邱意浓不好直闯,转头直奔二楼。
与此同时,周茉拎着电脑,下船舱储藏室。
语音里周玲娜大声坏笑,“放心吧,你闻叔撑腰,他透不出去风,憋了一肚火,中午饭都不吃。”
傅循安敢提前透露,自然防备完全。
离开海岸,船上个人信号中断,联系外界,统一使用船上WiFi。有心监控,个人用网,一览无余。
卫星电话倒也有。
自家人出海,傅焉闻没必要特地准备。
如今,笼中困兽,七窍生烟。
周玲娜有胆聚贵妇团,公然和邱意浓作对。
背后是谁的章程,一眼即知。
他要撒气,周茉不想做炮灰。
所以周玲娜电话通知她躲开,周茉没犹豫。
“储藏室挨着酒窖,你确定那里无人?”
“酒窖?”周玲娜一头雾水,“我不知道酒窖,你闻叔说那儿清净,就肯定没人。”
周茉脚步一顿。
手机里响起贵妇催促,周玲娜急不可耐。“有事呢,你藏着就行。”
语音挂断。
周茉犹豫不前,傅循安喜好不多,收藏龙舌兰酒,算一个。
购置这艘结婚礼物时,设计师问意见,傅循安要冷库足够大,保存荔枝。
她要一个暗无天日的酒窖。
只亮一盏小灯,四下混混蒙昧,老式唱片机放音乐,傅循安拿着酒杯,在黑暗里,随意挑酒。
她那段时间,莫名着迷他拿酒杯的姿势,锤纹的方形玻璃杯,冰块丁零当啷,他的白衬衣,游走在光与暗之间。
潇洒写意,神秘绝伦。
像午夜星沉,山道林梢上,不停留的风。黑白电影,极致成熟,浓郁,却碰不到的剪影。
间或,又从黑暗中,披沐而出,到她身边,请她尝一尝酒。
猜猜年份,产地。
错了,一个吻,对了,也是一个吻。
这种缠绵沉沦的风流游戏。
他们热衷了许多年。
他在吗?
从前这个时间点,周茉无比确定。
而今,新人新气象。
启航宴上误判,她无法再以从前了解,推论他。
身后一楼传来邱意浓的声音。
她问佣人,“看见周茉了吗?她不在房间。”
执着不休的态度。
周茉不再迟疑,闷头躲进船舱。
相比一楼、二楼,大气奢华的空间,底部船舱要低窄许多,舷梯和储藏室之间有一条连廊,酒窖靠近尽头,门没关严,半开。
周茉一眼看见傅循安。